谢情淡淡道:“你不是。”
“你不是为师的乖徒。”
季微星:“……”
季微星也懒得装了,魔纹爬满整张脸,恶意勾起唇角:“从沉日阁到沧澜山这一路,师尊唤了我这么多乖徒,也不作数了?”
“我并非在唤你,”谢情银眸凝聚碎雪,森寒冻人,“我于他有愧,于你,问心无愧。”
他可以原谅季微星那些肮脏的念头,可以不计较季微星对旁人行凶。
因为这是乖徒的身体,怎可因这孽障伤了性命。
“你何时将身体还给他,何时便能从这阵法里走出来,”谢情对着这张布满魔纹的脸,前世诸多纠缠浮上心头,令人心烦。
更令他再无话可说,只剩厌倦。
“魔尊阁下,你很聪明,是被伏魔阵法吞噬神魂,还是物归原主,应该知道如何选。”
谢情语气生疏,说完转身欲离开,又被唤住脚步。
“师尊,”季微星散漫开口,喉间滚过嘲弄笑意,“你不会以为这样大逆不道的念头,独独属于我吧?”
“我和他本就是同一人,又怎么会忘了,从师尊在青海镇抛下我的那一刻起,大逆不道的念头就再也压不住了。”
“师尊,你知道那两年我怎么熬过来的吗?”
谢情打断他:“我不想知道,也不在乎。你只需明白,我不杀你,只是不愿这具身体的主人受你连累。”
“哦,不在乎,”季微星勾唇,喜滋滋道,“那就说点师尊在乎的吧。”
他听着那人的脚步声毫不犹豫朝外走去,什么都顾不得了,手按在阵法结界上冻成冰也感受不到疼。
再疼也没有此刻撕扯的心脏来得疼。
“师尊将我锁在这里,是准备去做什么?准备两年后再去挡那次浩劫吗?”
“师尊以为关着我,就不会有人那样对你,就能安然在沧澜山养伤了吗?”
“师尊错了。”
季微星笑得肩膀发抖,血泪从纱布下淌下来。
他听见那人脚步微顿,愈发口不择言:
“师尊应该不知道吧,前世谢明远封锁了整个云顶峰,除了他没人可以进来,硬生生拖到白宿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呢。”
谢情闭上眼,脚下好似生了根。
“我都已经放过他了,就想让他回去见见你,顺便替我报个信,让师尊知道昔日漠视的徒弟如今何等风光,师尊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无视我。不曾想师尊的好师弟竟比我还狠心。
谢明远竟如此恨毒了他。 ”
季微星忍俊不禁,自顾自笑弯了腰,越发癫狂无状,“师尊那么信任的师弟,在屋子里却藏满了师尊的画像,日日夜夜在师尊瞧不见的地方做尽脏脏的事。”
“还有白宿。师尊知道我控制魔宫后,在他屋子里看见了什么吗?一百零九根样式颜色不一的链子。仙门百家那群伪君子最喜欢用这样的链子锁住想逃跑的炉鼎,而白宿的那些链子上……刻了师尊的名字呢。”
“对了,还有王浮风那个贱人。”
季微星冷笑:“他冒死前来魔宫抢婚,师尊是不是被他感动死了啊?”
“师尊知道自已一旦和他走了,会发生什么吗?师尊会被他关在那座妖王用宝石金玉堆成的宫殿里,一辈子都下不了榻,美其名曰都是为了保护师尊,藏在屋子里就不会被我找到了。”
“届时师尊又该如何呢?又要像应付我一样与王浮风双修吗?企图让他替师尊去修补缝隙吗?”
“哈……这样一想,师尊好可怜啊,”季微星双手都被结界上的伏魔禁制冻紫,脸上血污与魔纹交错,唇边笑意狰狞无比,“即便没有我,师尊的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谢情侧目看了他一眼,银眸淡然无半分怒意:“这就是你要说的……最后的话么?”
“……”???
静了一瞬,季微星疑惑开口:“最后的话?何意?”
随即嗤笑:“师尊是觉得,我这辈子都逃不出这伏魔塔了?”
谢情没有解释,转身走下台阶。
“师尊哄了我一路,分明是心有顾忌
今生没有沧澜剑的师尊未必能把我这罪恶滔天的魔捉回来不是么?师尊,你的挚友,你的师弟都输你一筹,唯有我,唯有你口中的孽障与你共齐名!你为何不能看看我?为何要收了我又漠视我?!”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为何你独独冷待我,为何我要被你护佑的沧澜山弟子合起伙来欺负一次又一次!你厌我入魔,你可曾问过我一句为何入魔!”???
“凭什么都是季微星,你待他事事周全,待我却如路边的一条野狗,连多看一眼都嫌脏?这不公平,师尊,你要为自已的偏心付出代价。”
“问心无愧?你凭什么问心无愧!”
谢情不语,平静踏下台阶。
“最后的话是何意?”季微星胸腔好似空了一块,随意敲一下便回荡出无限恐慌,歇斯底里,嗓音沙哑不堪,“师尊,你别走!你说清楚!”
谢情头也不回走出伏魔塔第六层,顺手将这一路捉来的几只小妖丢进了第四层。
路过第三层时,朱雀尚且清醒,见他走过,便唤住他。
“小情,”朱雀慈祥地望着他,“这是怎么了?我在第三层都听见那第六层新捉来的魔大喊大叫,他惹你生气了?”
谢情摇摇头,冷淡眉目多了一份柔和:“前辈,日后你在伏魔塔,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