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沈十安点点头：“将山城外围大概转了一遍, 在C区发现有栋居民楼里刚好住着六个人, 就把他们的手链拿回来了。”至于人则被打晕了放进竹楼二层, 预计此番事了之后再放出来。说着拿出一堆食物：“先吃饭吧, 吃完差不多就该去晨祷会了。”

虽然出行在外多有不便, 但伙食上沈十安向来不会亏待自己人, 早餐除了面包、牛奶、烤肠、各种水果以外，还有储存在竹楼二层特地为眼下及类似情境所准备的肉包子和瘦肉粥, 拿出来的时候热腾腾冒着热气, 教众人大快朵颐。

吃到一半时有人敲门, 刘方舟去开, 不出意外看到了丁珰略微有些忐忑的面孔。

见是刘方舟悄悄松口气, 笑了笑：“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来问问几位大人要一起吃吗？”

刘方舟今天扎了两根麻花辫，依旧是幅萝莉打扮，也冲她笑：“不用不用，我们带了吃的，你们自己吃吧，多谢啦。”

“不客气。”丁珰又道：“晨祷会八点开始，我和爸爸通常都是七点二十出门。”

“OK，我们不会迟到的。”

“那我先下去了，几位大人慢慢吃。”

送走丁珰关上门，刘方舟坐回去重新捧起碗筷，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像是有些低落。过了一会儿问道：“你们说，那些被选中参加洗礼，进了神域一直没出来的人，真的已经死了吗？会不会是钟翰真的找到了什么不需要晶核就能让普通人进化的办法，但是花的时间比较长，所以还留着他们呢？”

云飞扬奇道：“嗯？‘钟翰这个人绝对不能信、神域里肯定有鬼、参加洗礼的人大概率凶多吉少’这些话不是你自己昨天晚上说的吗？怎么突然就三百六十度地转变观点了？”

刘方舟低着头，将碗里的一颗茶叶蛋捣得稀碎，半晌才道：“丁珰床头贴了一张全家福照片。”

就在枕头旁边，一抬眼就能看见。床头柜上还有一本台历，从妈妈和弟弟进入神域参加洗礼那天起每过一天就在日期上做个记号，认认真真记录他们离开的时间，就算是对这一家全无了解的人，也能从那些记号上感受到女孩儿深切的思念和期盼。

“当初病毒刚爆发那会儿，”刘方舟说：“我妈出门参加县城里举行的集会，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我大概能明白她的心情。”

房间内有片刻沉默，云飞扬等人都暗暗叹了一口气。

沈十安道：“现在一切都只是推测，神域内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清楚。我保证，如果进去的人还活着，我们一定会把他们救出来的。”

沈寻给刘方舟扔了根火腿肠：“快点吃，吃完了出去调查，才有机会弄清楚钟翰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他们吃完下楼的时候大约七点十五，丁家父女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丁志伟看见六人戴在手腕上的手链，目光闪了闪，将头低下去：“大人们先请。”

“不用，”沈十安说：“你们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跟着，不需要特别注意我们的行踪。”

“哎。”

大门临街而开，一行人陆续走出去，不着痕迹地汇入街道上越来越密的人流当中。

丁家父女所住的D区和C区紧挨着，两个区居民参加晨祷会的地点也在同一处。而更远的地方，大约是A区或者B区所在的位置，人流汇聚的方向则明显不一样。

这点也在情理之中，既然晨祷会所有人都要参加，且显然很难找到什么地方能让十万教徒共聚一堂，那么分区域集合就是必然选择，也更方便管理和控制。

沈十安等人潜入山城之前就特意换上了和此地居民类似的服装，又都在叶生花的化妆技术下朝“泯然众人”方向做了伪装，因此混入人群之后毫不起眼，借着徒步前进的机会仔细打量四周。

和昨夜空无一人的死寂不同，此时马路上人来人往，不时能听见教民之间相互打招呼问好的声音，倒终于显露出居住了十万幸存者的热闹与生气。

沈十安和沈寻在人流中并列而行，云飞扬快走几步站到沈十安另一边，压低声音道：“哎，你觉不觉得D区的人好像都比C区过得要好啊？”

从着装上就能看出来，从D区出来的人穿的衣服要更新一点，料子看上去也更好，虽然脸上都带着菜色，但D区住民中少有干瘦的，不少人体型丰腴，可见就算伙食一般最起码基本的温饱不成问题。而C区住民看起来则苦得多，不少人都佝偻着肩背，像是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掌心的纹路或者指甲缝里大都嵌着泥灰，而这样的痕迹在丁家父女身上都是看不到的。

单独从C区或者D区里各拎一个人出来对比可能还不明显，但此时两区所有居民都走在一起，看起来便有些泾渭分明。

云飞扬不解：“难道外城区的普通人之间还划分等级？”

“看起来不像，”沈十安同样压低了声音：“看居民间的相处模式，不像是有等级的样子。”两区住民彼此之间有认识的就走在一起，聊天说话的神态都很随意。

叶生花出门之后就又跟头套较上劲了，周围都是人他也没怎么注意，此时在云飞扬的提醒下抬头看了两圈，倒也发现了一件事情：“住在D区的好像都是拖家带口有亲属的，要么就是情侣，反正都有联系，没看见有谁是单独一个人走出来；C区正好相反，就算是结伴出来的好像也只是邻居朋友一类，没有家人间那么亲热。”

“所以有家属的待遇就高？”刘方舟也看出来了：“为啥啊？”单身狗得罪谁了？孤家寡人没人权咋地？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目前看来D区比较特殊，不知道其他区是什么样子。”

沈十安提醒：“我们戴的是C区手链，行动间装得虚弱点。”

“哎。”

步行走过大半路程后刘方舟忽然道：“有两个异能者来了。”

他说完没多久，远远地就从城中心所在的方向传来两行马蹄声，与此同时道路上的行人迅速分至两旁，包括他们前面不远处的丁家父女在内，全都双手交叉贴到胸口，面朝马路弯腰俯身。

六人反应都不慢，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隐入人群之中，只拿眼角余光往声音传来处打量。

策马而来的两个人都穿了一身红色长袍，长至脚踝，背后带着帽子，胸前各绣了两颗金色五角星，明显能看出是仿末世前的宗教服装样式，骏马奔驰间袍角翻飞，煞是威风霸气。

马跑得很快，两名异能者在沿路教徒的虔诚礼送下目不斜视，一路纵马疾驰。眼见着就要从沈十安等人前面快速经过，忽然一道人影窜了出去，跪在马路中间大喊：“大人！大人我有话说！”

正是丁志伟。

云飞扬心中一惊，下意识扭头去看沈寻，却见沈寻面色如常似乎并不意外，猜到他估计早有准备，于是又把提起来的心放了回去。

其中一名异能者正好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只能急急收紧缰绳，引得骏马嘶鸣人立而起，差点从马背上被甩飞出去，落地时的脸色就十分难看，呵斥道：“谁敢拦路！”

“大人，大人我有话说！”丁志伟又喊了一嗓子，可等他喊完这句话之后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哪怕用尽全身力气、脸色涨得通红也发不出半个音节，就连试图转身指向沈十安等人所在的位置都做不到，像是个哑巴木偶似的僵在当场。

被他拦住的异能者大约三十多岁，五官还算端正，就是黑眼圈特别重。见丁志伟说完一句半天没有下文，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抬手聚起一团火球：“耍我呢？！你他么知不知道对异能者不敬是什么罪名！”

这团火球一出现，道路两旁的教民们立刻发出一声声惊呼，窸窸窣窣小声议论：

“是异能……”

“火系异能，听说抬手就能消灭好几万丧尸呢……”

“好厉害……”

“这就是光明神的力量么……”

黑眼圈异能者听着，到底心里受用，脸色就缓和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