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1 / 1)

“一大早就出发了,按道理现在也差不多该……”

陶源话音未落,身份手环忽然收到了一条通讯请求,刚接通对面就传来方舟几乎破音的哭喊声:“陶源哥你在家吗!你别走,我们马上就到了,你救救他…你救救他们!”

十多分钟之后,一辆军用卡车长驱直入卷着滚滚烟尘飚进利刃,最终一个急刹紧急停在实验楼前。熊满山和黎润生等人抬着两名重伤成员从上面跳了下来:“当心,动作轻点儿,当心别碰到头!”

早就带着人严阵以待的沈十安和陶源立刻推着病床冲了过来,火速将人送进了急救室。棠颂奔至林阮跟前:“你怎么样?”

林阮额头上破了一大块,已经凝固嗯暗红色血迹混合着某种类似于灰烬的东西黏在头发上,右肩的作战服被烧穿了,布料燃烧过后的残留物附着在焦黑的皮肤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闻言摇头:“只是皮肉伤。”又看了一眼两架病床远去的方向,脸色有些凝重:“他们俩的情况…恐怕不太妙。”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去死亡区外围采集被冻住的丧尸尸体而已,怎么会所有人身上都带了伤?

“等队长从急救室出来再说吧。”

棠颂点点头,牵着他和其他人一起走进实验楼大厅:“先去处理伤口。”

沈十安和陶源没过多久就从急救室出来了,熊满山凑到陶源跟前小声问:“怎么样?”

陶源摇摇头, “伤势太重了。”

其中一名成员的半边身体都被炸没了,另一位成员则几乎被烧成焦炭,推进急救室的时候已经检测不出心跳,队长一连灌了两瓶灵泉水都无济于事。

这是利刃自成立之后第一次出现成员死亡的情况,难以抑制的悲痛情绪很快在实验楼内弥漫开来。

沈十安环视一周:“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遇到了两只异能丧尸,”说话的是林阮:“都是火系异能,一只三级一只两级,大概是因为自身能释放高温的缘故,竟然没被冰层冻住,趁着我们挖丧尸尸体的时候从背后冲了出来。”

两只丧尸的能力都非常强,不仅能释放范围性的极高温火焰,还能压缩火焰球制造炸’弹,刚一照面就让他们吃了个大亏。

要不是林阮当机立断让所有人立刻吸收信息素,趁着异能丧尸暂时性被迷惑住的时机飞速撤离,说不定今天一多半的人都要交待在那儿。

刘方舟从脸上到脖子上全是爆炸中被石子碎片割出来的伤口,左手小拇指也断了一截,自从回来之后便一直强自压抑,此时终于忍不住了,哭得浑身都在抖:“……都怪我,怪我没有及时感应到,要不是我只顾着挖丧尸,他们…他们就不会死了……”

熊满山走过去将他抱住:“这么冷的天,冰冻十来米的,谁也没想到还有丧尸能自由活动啊,咋能怪你呢……”

沈十安问渠朔:“那两位队员一位叫洪海卫,还有一位是?”

脸部完全烧毁,他没能认出来。

“杨青,今年二十七岁,是一名木系异能者。”

“有家人吗?”

“杨青是一个人,洪海卫的父亲和妹妹都在食堂上班,现在恐怕还不知情。”

沈十安沉默良久,“在任务中心发布一条长期任务,看能不能找到杨青的家人或者和他关系比较亲近的人。查一下洪海卫加入利刃后的总贡献值是多少,乘以二十倍后交给他的父亲和妹妹,告诉他们,只要愿意的话可以一直留在利刃。”

“是!”

渠朔转身要走,又被沈十安叫住了:“等一下。我自己去说。”

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死亡让整个根据地都沉浸在一片悲伤的氛围中,而洪海卫家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更是让所有成员的心情愈发沉重。

沈十安没有出现在晚餐的餐桌上,沈寻最终在别墅顶楼的阳台外找到了他。

他靠坐在墙角阴暗处,冰冷的月光照在半边脸上,另外半边则隐入黑暗看不分明。外头气温极低,他没有刻意运转功法御寒,裸'露在外的两只手掌都已经被冻得青紫。

沈寻走过去在他手上舔了两口,毛茸茸的尾巴将他整个包围住,温暖又巨大的身体将寒风挡得严严实实。

“我以为我不会经历这种感觉了。”许久之后,沈十安开口道:“自从姥爷过世以后,我以为我再也不会经历这种感觉了。”

他以为他只要足够冷漠,将所有人都排斥在外,不在乎不共情,就没有所谓的生死离别能再让他介怀。

“我知道现在是末世,每天都会有人死。”他说:“其他人死得再惨我都可以不在乎,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利刃的队员,是因为相信我所以才加入进来的,我是队长,我应该在那里,我应该保护好他们,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沈寻将他圈起来:“你不可能保护所有人。”

沈十安没说话。风中依然能听见凄厉的哭声隐约从公寓楼的方向传来。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半晌之后才再次开口:“发现杨青和洪海卫已经死亡,根本救不回来的时候,我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庆幸:幸亏是他们,幸亏躺在那里的不是方舟或者林阮。”

他笑了一声,脸色在月光下浮出一层灰败:“也许你说的没错,人类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虚伪也最卑劣的生物。”

“你不可能保护所有人。”沈寻将这句话再次重复了一遍,他低头在沈十安脸上蹭了蹭,翠绿色的兽眼望着他的眼睛:“但是我会帮你。从今天开始,所有你在乎的人,所有你觉得有责任有义务去保护的人,我都会陪你一起保护。”

不要难过,不要伤心,不要往自己身上背负那么多的重担,因为你从来也不是一个人。是你说的,队友不仅意味着付出和责任,偶尔也要放松下来,给其他人一个成为你后盾的机会。

阳台门被人推开,路修远走了出来:“队长,吃饭了。”

翌日早上,负责监督晨训的除了渠朔和陶源,又多了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与此同时,许久不曾加入晨训的核心队员们也纷纷参与进来。

刘方舟和林阮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必须要变强才行啊,只有足够强大,他们才不会成为拖后腿的那个,才能和队长一起,努力走得更长更远。

2020年四月三号,是距离病毒爆发整整一年的日子,在这前后的好几天时间里,整个基地都浮荡着一股难以消解的哀伤氛围。

这一年的时间里人类失去了太多东西,整个华国的总人口从十五亿锐减至如今的不足四亿,秩序崩塌,科技倒车,文明损毁……

对于所有幸存者而言,2019年4月3号那个噩梦般的日子依然清晰刻在脑海,可在那之前的平和生活却如同写在沙滩上的字,正随着浪潮飞速消褪。

四月三号上午九点,由基地管理层负责监造的逝者纪念墙于基地西北部正式落成揭幕,足足一百二十米长、八米多高的黑色花岗岩石碑矗立在冻实的地面上,上面铭刻着基地内六百多万名幸存者所能记起的所有已逝者的姓名,密密麻麻满满当当,一眼望不到头。

沈十安等人手捧鲜花,带着童童在石碑中段约莫一米高的位置找到了范国平及其妻子许诗雅的名字,在这两个名字之后,是许歌的妹妹许瑶,陈南的弟弟陈嘉木,刘方舟的母亲,陶源的战友,熊满山的家语嬉)掙+^里人,路修远的父母,洪海卫和杨青……以及许许多多陌生的,早已逝去的,却因为幸存者的记忆和思念而以另一种方式长存的人们。

童童手里握着那张由范国平托付给沈十安,又由沈十安交还给她的全家福相片,眼泪吧嗒吧嗒落在相片上,又抽噎着仔细擦拭干净。

“爸爸,妈妈,”这个十二岁的孩子眼眶通红,望着相片里的父母努力控制情绪:“你们别担心,我过得很好,队长对我很好,许歌姐姐对我也很好,方舟哥哥、陈南哥哥、林阮哥哥……他们都对我很好,我每天都能吃饱饭,能上课,能学画画,还能养小狮子,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