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十安将吹风机拔掉放好，然后盘腿坐在沈寻对面，看着他的眼睛：“说吧。”

沈寻用爪子扒了扒身下的地毯，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的记忆开始恢复了。”

“这是好事啊，恢复了多少？”

“一部分。”

“能告诉我吗？”

沈十安语气温和，脸上带着笑意，实际上却是紧张的。

迄今为止，他对沈寻的了解仅限于对方是一只来自于异世界的强大神兽，因为和另外一位强者对战，身受重伤后意外来到此方世界。

最多再加上一条：在他意识海当中藏着仍被封印的本体元神。

除此之外，对于他原先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本体到底是什么，以前过着怎样的生活，有着怎样的人际关系，和他对战的敌人又是谁，根本一无所知。

成长经历以及自身性格使得他习惯于最大程度地收集信息，将事态尽可能地限于掌控之中，因此这种和最亲密的人相关的巨大空白，这种无从弥补的未知感，常常会让他难以控制地陷入恐慌。

沈寻依赖他，信任他，以一颗赤子之心毫无保留地向他交付所有，沈十安自然是感动的，可时常又忍不住想：这些都是因为沈寻元神受损，失去了所有记忆，连思维都退化到幼体状态，对自己又存在一种雏鸟情节。

可等到他恢复了所有法力，等到他意识海当中的本体元神彻底解开封印，找回了过去不知多少年的记忆和情感，他还会愿意陪在自己身边，依赖信任，将自己视作那个全世界最喜欢的人吗？

和沈寻之间的关系越密切，沈寻在他心中的地位越重要，这份恐慌出现的频率便越频繁。

方舟他们都以为是沈寻总喜欢粘着他，是沈寻根本离不了他，实际上他对沈寻的依赖半点也不少。

他没有办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沈寻恢复了记忆并且选择离开，对他而言那到底会是一种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安，沈寻在他脸上舔了一口，然后将脑袋搭在了沈十安腿上。

“我来自一个叫作凯奥斯的世界。那里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地表世界只占了极小的一部分，居住着人类和没有法力的普通动物。”

“地底世界才是真正的广阔无垠，那里的空间大到无法想象，居住着各种各样仿佛无穷无尽的各类种族，有的种族无比强大，可以称王称霸统御一方；有的种族卑微又弱小，便只能成为强者的奴隶和食物，依附强者生存。”

“在地底世界的最中央，有一个叫作无尽深渊的地方。没有人知道无尽深渊到底有多深，也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大，更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对于生活在地底世界的居民来说，无尽深渊就是整个世界的源点。”

“每隔三十三万年，无尽深渊中会诞生三只魔兽，这三只魔兽被统称为刻耳柏洛斯，我就是其中之一。”

沈十安抚摸沈寻脑袋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如常。

“我出生于三百年前，”沈寻继续道：“是三只刻耳柏洛斯里的最后一只，一年多以前和我大战一场并将我打成重伤，导致空间撕裂而我被传送到这里的人，就是第二只刻耳柏洛斯，他的名字叫赫修。”

沈十安问道：“为什么会打架？”

如果他们同属于一个种族，且每隔三十多万年才会诞生三只，不应该视彼此为兄弟手足吗？

沈寻冷笑一声：“在赫修心里恐怕从来也没有过兄弟手足这个概念。大哥年长我六百多岁，我跟赫修都是大哥亲手抚养长大的，但是赫修亲手杀死了大哥，并且吞噬了他的元神。”

沈十安沉默良久：“……我很抱歉。”

沈寻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又道：“吞噬了大哥之后，他本来也想吃掉我的，但估计是我运气好，侥幸从他手里逃脱，顺着战斗过程中被撕开的空间裂缝来到了这里，然后遇到了安安。”

这是三百多年里发生在他身上最好的事情。

沈十安埋藏在心底的恐慌淡去一些，低头在他脑袋上亲了一口：谢谢你遇到我。

沈寻的真实来历不可避免地给他造成了一定冲击，且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你通过空间裂缝来到了这里，那么赫修呢？”

“恐怕他也来了。”

这个答案让沈十安的心脏往下一沉：“……他来追杀你？”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似乎并不是。”沈寻抬起眼睛：“安安，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亡灵法师的事情吗？居住在地表世界的人类大都奸诈、卑劣又弱小，其中极少数的一部分，通过和地底种族做交易学会了一点法术，可以操纵死尸，他们就是亡灵法师。”

“亡灵法师操纵死尸时最必不可少的东西就是魔法石，这种东西只生长在无尽深渊边缘处，蕴含了浓郁魔力，对于地底世界的绝大多数种族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但是无尽深渊周围有着极为浓郁的阴煞之气，普通人类一旦靠近就会丧失意识变成行尸走肉，而魔法石正是阴煞之气高度浓缩后产生的结晶，因此对人类有着同样的效果。”

沈十安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沈寻知道他在想什么：“听起来跟丧尸和晶核很像对不对？”

沈十安点头。

“我也觉得很像，所以第一次看到丧尸的时候就想起了亡灵死尸，但这两种东西又不完全一样。我怀疑，应该是赫修把魔法石带到了这个世界，又通过某种方法从中分离出了源病毒并传播开来，目的就是把人类当成容器，凝聚阴煞，尽可能多的培育魔法石。”

沈十安很快反应过来：“他受伤了？”否则的话要这么多魔法石干什么？

沈寻点头：“没错，而且是重伤，必须要用全人类培育出来的晶核才能修复的重伤。”

“是你打伤的？”

沈寻摇头：“我跳进空间裂缝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所以赫修应该是在他离开之后因为某种缘故受了重伤，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也掉进了裂缝里面，还跟他来到了同一个世界。

沈十安沉思片刻，“你们是同时来到这里的吗？”

“不一定，空间裂缝里的时间和空间都是混乱的，他可能比我早也可能比我迟，甚至相差好几年都有可能。”

“那你知道赫修现在在哪儿吗？”

沈寻摇摇头：“我的元神被封印住了，没办法感应到他的位置。不过安安你不用担心，不管赫修现在在哪儿，他的伤势都还没有完全恢复。”

“你怎么知道？”

“丧尸不是进化时间越长晶核能量越多吗？赫修做事不留余地，他本来应该是打算把全人类都变成丧尸的，但没想到有将近一半人类对病毒免疫，而且还有一部分人通过病毒进化出了各种异能。所以他想完全恢复伤势必须要等丧尸再进化一段时间，要不然晶核能量根本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