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发现渠朔没死并回到基地之后,路修远就经常不知去向。任务期间以外的时间去哪里做什么是他的自由,沈十安本来没打算过问,但是沈寻有一次闲着没事去读心,告诉沈十安他是监视渠朔去了。
路修远监视渠朔无非就是两个目的,要么是伺机再捅几刀好报仇雪恨,要么就是想通过暗中监视从渠朔那里获得有关另外四名士兵的信息
基地内到处都是监控探头,不管他是为了哪个目的,稍不注意都有可能留下证据被抓到把柄。
沈十安私下里找过他提议帮忙,但路修远拒绝了,只说一定会小心行事,绝不给利刃招惹麻烦。
外面气温极低,以路修远的能力虽然可以撑起一道墙隔绝冷空气,但是这种天气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总不是什么好事。
沈十安正准备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大门忽然被人撞开,路修远操纵透明墙裹着一个人冲了进来:
“救救他,沈十安你快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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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城区的居民楼非常密集,楼间距狭小又逼仄,除了最上面一两层,底下的住户根本难以见到阳光。
原先气温高的时候这还是个好处,比开空调都凉快,如今那可就真能要人命了。
路修远靠窗坐在一栋居民楼最顶层的房间里,稀薄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他阴翳的左眼以及蒙住了小半张脸的眼罩上。
这间房子是他以每天二十积分的价格从一对夫妻手里租过来的,夫妻二人目前都在官方设立的临时聚集点居住,家里但凡能用的、能吃的、能喝的东西全都打包带走,一粒米都没留下,倒像怕他顺手牵羊似的。呵。
居民楼的暖气管道已经全部铺设完工了,但要等到晚上八点以后才会开始持续八个小时的限时供暖,这会儿冷得就跟冰窖似的,哪怕他撑起透明墙将自己整个包裹起来,又穿着厚实的羊毛衫和羽绒服,依然觉得有些冷。
将夹满了培根、香肠、芝士片、煎鸡蛋和生菜的多层三明治送到嘴边咬了一大口,又从保温杯里倒出来满满一杯盖热气腾腾的咖啡,路修远拿起望远镜,继续朝对面那栋居民楼第二层靠北的一间房子里看。
他是两个星期之前发现渠朔住在这里的,有透明墙作为掩护,从当初找到对方的加工厂一路跟踪来到这里,简直不要太容易。
渠朔昨天上的是夜班,这时候刚起床,看着他冷得发青的脸色和嘴唇、长满了冻疮的双手、咬紧牙关佝偻着身体费力地去绑假肢,路修远脸上便露出由衷的畅快笑意。
哈哈哈哈哈。老天果然是长了眼睛的,当初带领队伍仿佛天神一般降临在水上小礼堂的救援队队长多么威风霸气啊,说一不二冷酷无情,如今不也成了苟延残喘的废物么。
这就叫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真真是大快人心。
好不容易绑好了假肢,渠朔将裤脚放下去,似乎是准备洗漱。
外城区限水限电,像这种筒子楼只有每一层最拐角的水房里才有水。路修远的镜头跟随渠朔走到洗手池边上,见他放好水壶后拧了两圈水龙头,一滴水也没落下来。
看来是水管又被冻住了。
筒子楼的水管都是共通的,一个出水口没水所有出水口都没水,想要用水的话,距离最近的便是隔了好几条马路的聚集点。
路修远慢斯条理地吃完三明治又喝完咖啡,眼见着渠朔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去聚集点取水。
说来也是对方活该,明明聚集点有暖气又有水电,还能免费领取物资,也不知道这姓渠的到底为什么非要住在他那间又破又小能冻死人的房子里。早早收拾东西前往聚集点,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
不过也多亏了对方没去,要不然自己怎么能从他身上得到这么多的快乐呢。
外面气温太低,渠朔身上那件再普通不过的棉衣显然无法抵御严寒,刚下楼就被狂卷的风雪冻得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路修远意犹未尽地放下望远镜,将自己的东西收到背包里装好,也下了楼远远缀在渠朔身后。
雪天路滑,渠朔提着两只热水壶,腿又不怎么方便,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挪。
路修远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高点,毛茸茸的围巾将脸蒙得严严实实,往手心里呵了几口气正猜着姓渠的得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到根据地门口呢,前面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原本穿行在风雪中的那个人忽然不见了身影。
渠朔摔了一跤,这一跤摔得着实有些厉害,以至于他眼前金星直冒半天没能动弹。好不容易缓过劲准备起身,却发现他根本爬不起来了。
周围全是冰,又没有能够借力的支撑物,他勉强将自己撑起来几次都因为那条半点不听使唤的假肢又重重摔了回去。
“草!!”渠朔往假肢上狠狠锤了几拳,扭头环视几周想要求助:“有人吗!有人能听见吗!有没有人能帮个忙!”
这个点居民楼里的住户要么就在工厂上班,要么就在聚集点取暖,极少数留在家里的,也不见得会在这种温度下为了一道似有似无的声音冒着严寒走出来。
渠朔的声音越来越哑,越来越低,在凛冽的风雪当中传不了多远便消散于无形。
路修远一直站在他身后几十米开外冷眼旁观,只觉得从未有过的舒畅和快意。
当初那个亲口下令将他扔进丧尸群的人,那个所有痛苦和噩梦的源头,那个将他害成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模样的罪魁祸首,终于要为自己的罪孽浮出最终代价了。
渠朔的声音彻底低了下去,倒在雪地中的身体逐渐失去了所有动静,一层又一层大雪覆盖上去,和周围浑然一体,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过。
路修远死死盯着他倒下去的地方,拳头越攥越紧,眼睛越来越红,到最后愤然冲了上去:
“起来!姓渠的你给我起来!想死的这么容易这么轻松?你做梦!你的命是我的,我还没有痛快报仇呢,只有我才能决定你到底要怎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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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修远带回来的正是渠朔,对方脸色青白嘴唇发紫,躺在透明墙里一动不动,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个死人了。
沈十安立刻站起来:“送去实验楼!”
林阮得到消息带着实习生崔瑾良推了一张病床出来接:“快,快放上来,立刻推去治疗室!”
转头问路修远:“人是你带回来的?怎么冻成这样了?再冻两分钟也不用救了直接埋吧。”
“是他仇人,”沈十安道,“愿意带回来已经不错了。”
仇人?林阮又看了一眼路修远:这着急的样子也不像是对仇人啊。
“行吧,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儿,我会尽力的,”一边推着病床往里跑一边小声嘀咕:“实在不行那就只有截肢了。”
沈十安穿上消毒服跟着一起进了治疗室,等各项指标检查出来之后稍微松了一口气:“没有生命危险?”
林阮点头:“多亏体质过硬,先放进恒温仓用温水泡一会儿吧,要是体温回升太慢就直接连上体外循环机回暖血液。总体没什么大问题,部分表皮组织冻得厉害已经坏死了,可能需要切除,另外右腿和假肢连接的地方也要再切掉一部分,但是对他估计没什么影响。”
沈十安思考片刻之后拿出一小管纯净灵泉水,“加到点滴里,我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