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真怔了怔，明白过来他是在指代着什么，这话有另外的一层含义。

“你会被带偏吗？”

杭真轻声问他。

宁瑛愣了一下，“有时候……也会在想自己做的事到底是不是”

“当然是正确的。”

杭真打断他的话，语气坚定道：“你是执政官，他们是杀人犯，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就算他们想创造的世界真的是个乌托邦，杀人就是不对，杀人就是需要付出代价，你们抓人当然是正确的。”

宁瑛苦笑了一下，杭真突然汗毛直立，他陡然意识到，宁瑛会不会不是正常休假呢？周舒野那么忙，为什么宁瑛有时间来看他？真的是只是因为担心他吗？

“可我是个Alpha，在你看来，难道这个社会没有把更多的资源偏向Alpha吗？我是既得利益者啊。我们Alpha占有了大部分的社会资源，像你这么优秀的Omega就只能等到二十五岁被迫嫁人，你没有曾经怨恨过这一切，没有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吗？”

杭真知道宁瑛的休假原因了，但不忍心戳破。

在他提心吊胆担心被杀掉的日子里，宁瑛一直尽心尽力地保护着他，他的善良和责任感没有掺过假。

杭真斟酌着开口：“宁瑛，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存在着没有ABO之分的世界，也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公平。”

“为什么？”

“因为公平，是相对的。”

杭真看着他，表情认真地说道：“可能在你一闪而过的念头里，会站在Omega的立场上帮Omega考虑，所以才会认为Omega弱势，可怜……”他顿了顿，“……不如不要存在，但Omega承担着生育的责任，某种程度□□着这个世界的有效发展。”

宁瑛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可能会在某个时候突然觉得最优秀的，最应该存在的群体是Beta，他们确实，随心所欲，不被信息素困扰，但你没有看过统计数据吗？Beta大多数都很冷漠，日复一日上班上学，可他们反而是抑郁症的高发群体。人类是需要感情作为驱动的，我们活下去，是需要感情的。”

宁瑛没说话，杭真看着他笑了一下。

“如果没有信息素，事情倒简单得多，但你现在问我，如果非要在‘有可能暴露信息素被反复侵害却薪资优渥能证明自己的地方上班’和‘到了二十五岁就要结婚生子照顾家庭’里选一个，我想我暂时会选后者。至少二十五岁距离我还有一段距离，在那段时间里，这个世界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我觉得自己应该保持乐观。而且还有时间去挑选自己的伴侣，也不一定被‘分配’这两个字吓到不敢活下去，你说是吧？”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每次听到你说起自己的所在群体，就像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通过这句话，杭真不知道自己这番台词有没有打动宁瑛。

不过宁瑛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局外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以Omega的身份生孩子。

像话么。

他一个异世来客。

刚开始他并不能理解ABO存在的必要性。

后来看了一些书，结合他在现实世界里知道的相关知识，试图换位思考了一下

觉得如果真的成了个Omega倒也不是不能活下去。

更何况现在的社会规则在某种程度上是保护Omega的，毕竟他们承担这生育繁衍的责任。

反而对本来就冷漠居多的Beta更为冷漠。

如果不解决信息素的问题，让Omega去正常上班，参加饭局酒局或者所谓的正常社交……别闹了，分分钟一个聚众那啥，周舒野他们得忙死。

改变不了世界，就只能适应它。

然后在觉得可以改变的地方，尝试去一点点改变。

但一定是不能以牺牲他人的方式去做，太没品了。

杭真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

AO恋总是被信息素吸引的吗？

答案是否定的。

就像他和时景，他们相遇的时候他可不知道时景是Alpha。

时景是个Omega他也一样喜欢啊，只不过建立在他喜欢岑渺的基础上。

但除去数字生命原型不谈，真爱是不会被ABO秩序阻拦的。

现在也有AA恋，OO恋，还有Beta和A、O相恋，虽然不被大众接受，毕竟也是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无论怎么说，谋害他人的生命一定是不对的，不管出发点是什么。

不知道宁瑛有没有被自己说动，杭真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神和表情。

他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抿了下唇，开口问宁瑛：“我这么说吧，他们是要杀我的，你还记得吗？不管他们想达成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后面还会不会继续杀人，但我会死，你明白吗？我会被他们杀死，你仍然觉得可以接受吗？”

宁瑛身躯一震，眼神慌乱，明显感受到了震撼的情绪。

杭真轻轻松了口气，看起来还有救。

但同时也有一点可悲。

别人的生命没那么重要，自己在乎的朋友就不可以被杀掉……就连宁瑛这个身份的人，也会这么想。

“我感觉你的心情不是很好，难得休息，不如回家好好放松一下。”

宁瑛轻叹一声，微微颔首。

杭真起身送他出门，刚好看到清扫地面积雪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