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 / 1)

可是,杜清辉再没有来过。

他像是做了亏心事被揭发的小人,逃似的再没来过春仪殿,慈渊等了一日又一日,没办法不胡思乱想,最后终于心灰意冷。

他想,就算杜清辉不是故意要戏弄自己,在身份被揭穿后,还是会不屑于与自己这样的人打交道,所以才没来春仪殿。

对于齐崇等人的荒唐,陆京墨并没有参与进去。

如果是以前,他说不定会为了杜清辉插一脚,但是现在……

陆京墨站在岔路上,抿着唇看向远处。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自己竟然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连名字都不知晓的人接连进宫几次,甚至连杜清辉的事都不去管了。

那天自己走的匆忙,连小太监的名字都没询问,以至于他想要直接去找人都找不到,也不知道小太监现在如何了。

临走时,小太监脸上挂着泪痕,还在为思念爹娘而伤心。

“阿爹阿娘”这个称呼,陆京墨已经许久没听起过了。

他从布衣走到丞相之位,靠的是自己的本事,至于父母……早就消失在记忆的长河中了。

陆京墨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父母是爱着自己的,只是乱世下生了太多孩子,没有能力抚养。

作为最小一个,他没有劳动力,自然是被淘汰的那一个。

他的父母对他还算好,没有直接把他卖给牙子,而是亲自带到市场上去,将他卖给了世家做书童,而陆京墨这个名字,是世家给他取的。

他没有字,只有一个名字,原本也不姓陆,但是也记不起自己原本的姓了。

父母将他卖的好,他在陆家饱读诗书,虽然是书童,但待遇与少爷无异,穿金戴银,如果不主动说起,大概没人会怀疑他曾经只是个佃农的孩子。

后来他回去寻父母的踪迹,可记忆中的草屋早就荒败。

再一打听,才知道一家子在土匪进村的时候没来得及逃,粮食女人都被抢走,男人被打断了腿,没几日就相继病死了。

好歹是被埋了,留下了全尸而不是被流民啃食尸骨,再想找生母和姐姐却难,因为没人知道土匪从何而来、奔向何处。

后来再回去,陆家也因为不服从太皇太后遭逢变故,被判满门抄斩。

陆京墨虽然姓陆,却没有入陆家的祠堂,因此不在血脉之中,陆家父母早就知晓自己会有这么一劫,在官员上门前撕了陆京墨的卖身契,让他离开陆家。

他又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孩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荒淫无道的太皇太后,要说不恨她是假的,和杜清辉联手,一部分是因为爱慕他,另一部分则是自己也要报仇。

从那以后,他就是陆家的孩子,是陆家唯一的血脉,可也不会称陆氏父母为“阿爹阿娘”。

他的阿爹阿娘,早就在记忆里模糊了身影和脸庞,再记不清了。

是要刻意地遗忘,也是提醒自己,不要再执着于过去。

所以再次听到阿爹阿娘这个称呼时,陆京墨恍惚了一下,对慈渊的印象更为深刻。

后来回府,辗转反侧,难得睡着了梦里也都是小太监哭的粉白湿润的脸。

于是就着了道地,总是往这儿来,想要再遇见小太监。

一趟没遇见,就来两趟、三趟,得了空就来,四五趟后,总算是叫他遇见了。

还是一样的岔路,周围的花都凋了许多,是因为要入秋了,天气变冷了。

小太监还是不太懂规矩,穿着素白的衣服,站在路边发呆。

陆京墨走过去,率先和慈渊打了声招呼。

小太监大概是最近过得不好,被他吓了一跳,抽着气连忙后退好几步,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陆京墨站在原地任他打量,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几分自信。

过了一会,慈渊终于认出眼前这个人是很久以前遇见过的官员,他又惶恐地蹙起眉,想到杜清辉和陆京墨无甚差别的官服,知道陆京墨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也不敢跑,就这样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大人,您又迷路了吗?”

没有两个字在舌尖打滚却没说出口,陆京墨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自己是来道谢的,又问慈渊叫什么。

慈渊愣住,看着被陆京墨手里用油纸包起来的东西,捆的四四方方,一根麻绳吊起来,似乎还散发着热腾腾的香味。

小太监似乎被惊到了,这事说出去谁会信呐?朝廷命官在后宫里迷了路,奴婢为他指路还能得到专门的感谢。

看起来,颇像是有所图谋。

陆京墨隐隐也察觉到了,但是很快,眼前人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了,眉间的忧愁仿佛被驱散,明媚的,整张脸都顾盼生辉起来。

什么样的美人陆京墨没见过?就是当初太皇太后搜罗全天下的美人时,他也不曾为那些人动容。

可是这一刻,见惯天下美色的陆丞相也为慈渊哗然心动。

一刻钟后,陆京墨和慈渊又拐到了一处更为荒凉的亭子里,慈渊似乎忘记了尊卑,理清麻绳将油纸打开,里面是几块粉嫩嫩的桃花酥,也有白色的米糕,看起来就是慈渊爱吃的东西。

陆京墨坐在一旁,看慈渊捻起一块米糕小口小口的吃,一边吃,还一边含糊地说:“大人,您叫我小池就可以了。”

哦,这是在回答自己最开始问的问题。

陆京墨轻笑,搭着慈渊的话说:“小池?池水的池吗?”

慈渊点头,又有点心虚地撇过眼去,他不想骗人的,可陆京墨是唯一一个不知道他身份的人,他不想破坏这份安宁。

如果陆京墨知道他是慈渊的话,一定不会是眼前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