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当然插了句话，“整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李青云愤然道，“拙劣的掩饰手段。”

韦当然笑了。“看似拙劣的手段，实际上却做了一个高明的误导。我听说案发那天，李光荣的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说是娘家那边起了冲突，平事平去？”

杜大龙赶紧接话说道，“是，没错。李光荣的老婆叫张叶宁，是家里的长女，为人比较凶悍。娘家那边大事小事都依仗着她。”

“张叶宁家哪的？娘家起冲突的原因调查了吗？”

“这话就说来话长了。张叶宁跟唐广耀的老婆张春丽是邻居，都是张家村的人。听村里人说，两人都生得漂亮，争宠，打小就不对付。后来两人都在镇上找了个有头有脸的人嫁了，一人嫁给了李光荣，一人嫁给了唐广耀。男人不对付了，女人也得打仗，这都是寻常事了。”钱锋嘬了嘬牙花子，“这事所里的人都知道。”说完，意味学长地看了韦当然一眼。

韦当然自然心领神会。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那个女服务员的行为很古怪。如果她真的是幕后凶手的话，她故意在 KTV 里制造矛盾，无非就是三点:一、要么是转嫁嫌疑；二、要么是设法支开张叶宁；三、要么就以上两点都有，一箭双雕了。

韦当然感觉钱锋八成摸到什么线索了，故意藏着不说。

不过韦当然不接钱锋的招。他初来乍到，还是想听一听同志们的意见，他没有接钱锋的话，转而问道，“李队长，从作案手段来看，你觉得这是一伙什么样的人？”

李青云瞅了一眼韦当然，没说话。他心里有一个嫌疑人，就是唐广耀。但是他把唐广耀查了个底掉，一点头绪都没有。

韦当然又问一句，“有怀疑的对象没？”

李青云沉着脸，不说话。这时候钱锋说道，“韦队长呢刚来，对咱这里的情况不太了解。咱们长林镇上有几个算是小有势力的团伙，平时也都不对付，打打杀杀的事情都没有了，现在也就是些小摩擦之类的。要说怀疑的对象……”钱锋停下来，转头看了看李青云。“这两天你没少调查唐广耀吧？”

李青云说道，“现在唐广耀的嫌疑非常大。”

“仅凭这一次的冲突？”钱锋疑问道。

“还有之前的矛盾……”

“那查到证据了？”

“那天唐广耀有不在场证明。但是不排除他有买凶杀人的行为。”

这时候韦当然疑惑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对唐广耀有什么偏见？”

这话一出，把王蒙给逗乐了。

李青云恼火道，“我有！我对他意见大了！” 李青云站起来，捞起椅背上的外套，话也不说一句便走了出去。王蒙跟杜大龙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

钱锋站起来拍了拍韦当然的肩膀，说道，“小李这人就这样，侦察排长转业过来的，犟脾气。我十几年前就跟他打过交道，一直都这样。”

韦当然没说话。他知道自己被郭局安排进 6.13 专案组，似乎是抢了别人的功劳，惹得大家都不高兴，背地里都叫他空降兵。李青云今年 45 岁了，在大队长的位置上坐了 7 年，早该提拔了。眼下等这个案子破了，说不定还是个机会，但是被韦当然插这么一脚，又难说了。

钱锋背着手在会议室里踱着步子。他走到杜大龙跟前，敲了敲桌子，“给我根烟。”

杜大龙赶紧冲上来掏出来一盒华子，抽一支出来递到钱锋手上，“钱叔，你抽这个，这个不辣嗓子。”

钱锋抽了一口烟，缓缓说道，“大龙啊，你再把李光荣去唐广耀 KTV 里闹事的经过讲一讲。”

杜大龙有些摸着头脑，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问道，“钱叔，那次不是您出的警嘛？我还要讲什么细节？”

钱锋猛抽一口烟，却被呛得直咳嗽。钱锋肺上有毛病，前几年得过肺结核，当时一口老血着实把家里人给吓着了，死活不让他再抽烟。钱锋也守纪律，烟酒都不碰了。

隔了这么些年，肺里的细胞碰上这陌生的玩意，有些受不住。

钱锋咳嗽完了，说道，“我就走个过场儿，打人的不承认打人，被打的不肯指认，就撤了呗，我还能咋？我那调查强度能跟你们刑警比吗？”

杜大龙不知道钱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说道，“我就讲一讲冲突发生之前的经过吧。我们问询了当天陪在李光荣身边的那个女的，叫孔乐娣。那天李光荣从市里把孔乐娣接回到长林镇，说是要到建林饭店吃饭。因为建林饭店的老板吴建林他爹住院了，饭店关门，所以他们临时起意去了唐广耀的 KTV。李光荣在后备厢里存了一箱子洋酒，准备搬进包房里去喝，但是 KTV 里有规定，不许自带酒水，所以就起了冲突……”

“停一下。李光荣是不是唐广耀 KTV 的常客？”

“他倒是经常去。但是他与唐广耀的关系并不好，之前有过很多过节。”

“李光荣之前有没有自带过酒水？”

“之前？”杜大龙倒吸一口气，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考虑过。

“李光荣应该是自带酒水的。从监控里能听到李光荣骂了一句：你们这里全他妈的假酒，老子才不喝你们的假酒！”这时候王蒙插了一句嘴。

“所以说，问题就出在了这里。李光荣作为长林镇的一个小霸王，一般人都不愿意惹他，包括唐广耀。李光荣之前能自带酒水，这回却被拦了下来。是谁的主意？”

“是一个新来的服务员，她不认识唐广耀，所以就……”

“我不这么认为。一个新来的服务员，为什么要跟一个不认识的人死磕？她为什么不去征求同事们的意见？尤其是在面对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的时候，她为什么不会感到害怕？”

听到这里，王蒙不好意思地挠起了头。“钱叔，这个正常吧。就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死脑筋的小丫头呗。”

“这他服务员的来路调查清楚了没有？”

“只知道她叫文艺，别的没有调查。我觉得她跟这个案子没有什么关系吧？”

“十多年前在长林镇有一家外地人开的工厂，叫强亿机械设备制造厂。后来这个工厂破产倒闭了，工厂就落在了当时李家村的村长李保家的手里。”说到这里钱锋又下意识地端起了茶杯，但是茶已经凉透了，王蒙见状，赶紧去重新倒了一杯。

“那个时候是……1991 年，你们几个……对了，老霍，唉，老霍知道这事……那个工厂老板叫什么来着？”

“文志城。工厂倒闭之后，就自杀了。”

“对，是叫文志城。当时警方给出的结论是自杀。你知道文志城死时候的姿势是什么个样子吗？”说着，钱锋站了起来，把双手反剪到背后，身体用力前弓，模仿被吊起来的样子。

李青云拍了一下大腿，站了起来。“跟李光荣的死相基本一样！钱叔，您是说这个文艺，是文志城的女儿？她报仇来了？”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文志城有一对双胞胎儿女，就叫文强和文艺。在文志城死后，他们就被送到了清平乡小姨家里生活。当时两个孩子大约六七岁的模样，办理文志城案的时候，我见过他们兄妹两个，瘦瘦小小的两个小孩儿。现在他们两个应该二十一二岁了吧？长大了。”

第十五章 十年前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吗 M2

天气稍暖和点的时候，唐天正拉了一个卖鱼的人。

卖鱼的人在朝阳市场门口摆的地摊，鱼卖完了之后把盆子网子藏在了市场后边的小巷子里，然后脱了胶皮裤子，在路口搭车准备去市里看望自己的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