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站北边的一个桥洞底下。”
唐天正把口袋松了口,老乞丐脑袋探出来,看到了火车站亮着灯的钟楼,知道上当了。他叹了口气,委屈地说道,“小兄弟,你真冤枉我了。要不是我,你妈早死了!”
唐天正阴着脸不说话。老乞丐从后备厢里爬下来,正色道,“真不是我乱说,你知道你妈是怎么一回事吗?你妈,被一个人贩子给弄来的,你知不知道?”
唐天正有些吃惊,“什么人贩子?”
老乞丐一挥手,“就是那个女的,人家都叫她梅姐的,专门拐卖那些流浪的小孩妇女。你妈差点被她给弄走了,幸亏我给她救下来了。你不信你问你妈去。”
第八章 与梅姐擦肩而过 M1
“梅姐好几天都没过来了。”
“她人去哪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前天有个男人过来把他的东西都收走了。”
“那男的是她什么人?”
“不知道,之前没见过他。”
“他长什么样子?”
“他......他反正就是一般男人的样子嘛。”
心诚造纸厂澡堂子已经废弃,地上的瓷砖斑驳,依墙而列的花洒也锈迹斑斑。女工一边卖力地揉搓着衣服,一边不失热情地回答着韦当然的话。
韦当然瞅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体态丰腴,皮肤很白。她只穿了一件无袖的宽松汗衫,一水的白就从她的脸上均匀地蔓延到她的脖颈上,再从手臂延展出来。
女人说话的时候,抬起臂膀冲着澡堂子的窗户指了一下。韦当然的眼睛来不及躲闪,就从她的袖筒里望到了一只浑圆的乳房。韦当然的脸刷得一下红子,他赶紧别过头朝着女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也就是这样的日头,梅姐离开了这里。”女工笑吟吟地说道。
心诚造纸厂是原先是白下县的县办企业,早些年生产瓦楞纸板、黄纸、牛皮纸,最鼎盛时期全厂上上下下 800 多名职工,是白下县有名的大厂。
然而时间来到 80 年代,更多的企业进入到造纸的赛道上来。他们有着更优质的产品线、更先进的管理模式以及更先进的营销手段,把心诚造纸厂打得喘不过气来。
如今心诚造纸厂只剩下一条生产线,生产黄纸。心诚造纸厂以前生产的黄纸大多送到食品加工厂用来包装食品,现在改良了一下工艺,使它的颜色更黄更干净,表面也更平整。这样的黄纸在祭祀的时候用量极大。
眼下是 5 月中旬,清明节早过了,除了一些正常、非正常死亡的祭祀用纸,用纸量不会有太大的起伏,工人们都回家各自营生去了,并翘首企盼下一个清明节的到来。
女工索性把衣服一丢,甩着手站了起来。“警察同志,要不我带你们到梅姐的宿舍里看一看去?”说完,咧嘴一笑,没等众人说行或者不行,径直转身走出了澡堂子。一众人赶紧跟了上去。
职工宿舍是一幢三层的小楼,因为工人流失严重,房子大多都是空着的。 梅丽娟的宿舍在二层走廊的尽头处,从楼梯走过去,能看到几间闲置很长时间的房子,里头落满了灰尘。李娜嘟哝了一句,“离楼梯口近的不愿意住,倒喜欢往远了跑。”
女工转过脸冲着李娜一笑,说道,“个人有个人的喜好。梅姐平日里也不爱与人打交道,性格算是挺孤僻的一个人。我们现在工人少,线上开工的时候也就二十口子人吃饭,做的饭食也简单得很,蒸一锅米饭,做一道主菜,配点咸菜就齐了。梅姐把饭做好了,就回屋里去了。等工人们吃完了饭,她再过去收拾。那,这就是梅姐的宿舍,你们看看吧。”
门上挂着锁,韦当然透过窗户看了看屋里。也没什么可看的,单剩一张空床板,靠窗户的位置摆了一张书桌,上面也是空的。一把椅子搁在了床头边上,上边坐了一只盆。
看完了屋里,韦当然又转身伏在了阳台上边。宿舍楼的层高不算高,要比标准的住房低了不少。阳台下边是一个废纸堆,挺大的一片。
韦当然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逃跑的话,从这里跳下去应该没什么大碍。
“谢谢你,今天我们就不打扰了。如果以后你有了梅丽娟的消息,一定要立即告诉我们。”韦当然说着,从包里摸出一个小本本,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了女工。“这是我的手机号,你收着。”
女工满嘴答应着,眯起眼睛认真地读起了纸条上的数字,显然尤为重视。
坐车回局里的路上,韦当然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打瞌睡。
周黄海恨得咬碎后牙槽。“这狗日的可真狡猾。咳!我就搞不懂了,拐卖妇女儿童为什么就不能入死刑!?哎,你说为什么?”
王一鸣看着窗户外头不说话,被周黄海怼了一下胳膊,便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这我哪知道?”
“哎,你不是大学生吗?你在大学里都学了些什么?好好学习了没有?”周黄海一边说一边扒拉着王一鸣的肩膀,好像人贩子不判死刑都是他造成的似的。
王一鸣往边上靠了靠,努力躲开周黄海的袭扰。“周哥,您别难为我。您现在就争取早点抓住她,您亲手宰了她。”
听到这话,周黄海瞪起了眼。“要是杀人不犯法,我第一个先把人贩子杀光。”
“您瞧您说的,人贩子还想着贩卖人口不犯法呢!”
这话说得周黄海不舒服了,骂道,“扯淡!王一鸣,我看你思想有问题。”
“我思想没一点问题。我们是法律的执行者,我们就得按照法律的条文来办事。”
周黄海不屑地一挥手,“上学上傻了你这是。”
王一鸣怒道,“韦队,你听听老周说的什么话!”
周黄海用更大的声音压住了王一鸣,“法律就是铁打的,法律也有修改的时候!严打的时候小偷小摸都能枪毙了!”
“法律也不是为你老周服务的!不是你老周说谁该说谁就该死!”王一鸣看来是要跟周黄海死呛到底了。
“别吵了,都给我消停会儿。”一直闭目养神的韦当然终于说话了。两个争得急赤白咧的人总算消停了下来。
一直在旁边观战不敢言语的李娜咕哝了一句,“我听警校的同学说,她们海城有个人贩子,被村民围起来打死了。”
周黄海顿时来了劲,抢白道,“你看,你看!民心所向!”
汽车快进公安局大门的时候,周黄海又叨咕了一句,“这也奇怪了,他梅丽娟是有了千里眼还是有了顺风耳,怎么咱们一出动,她就跑路了呢?哎,李娜,梅丽娟这个落脚点是谁查到的?”
“骆驼山派出所里的冯露露,说是接到了一个举报电话。是谁打的电话也没问清楚。”
周黄海瞪起了眼,“哦,就是那个露露,新来的那个女的。我见过,挺有特点的一个女孩。”
冯露露能有什么特点,她无非就一个,胸特别大。李娜知道周黄海话里的意思,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骂道,“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