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出口,感觉不久前才刚有过类似的发言,不免在心中失笑,心道果然什么家庭养出来什么样的孩子。

沈尚书虽脑子有些僵固,但确是一等一的忠臣,若非如此先帝也不会如此信赖他与沈彬羽。

待沈尚书告退后,林昭辉又思考了一会儿,单独唤来几位家中几代未与皇家结亲的忠厚臣子,令他们去彻查此事。

接下来的整整十日林昭辉都待在常宁宫东侧殿,除了早朝几乎寸步不离夏瑞身侧。

夏瑞头几日似要反复发热,好在在众人的细心照料下没真的病起来,只是恹恹的,一直躺在床上养胎,不敢起来活动。

他这么些天都没见到冬儿,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但夏瑞只当冬儿有毒害皇嗣的嫌疑被暂时看押起来了,至今未知他已去世,还想着定要对方给自己个说法。

夏瑞自觉入宫以来对冬儿不薄,虽然他不是大家出身的富贵主子,但每月的份例下来后他分给冬儿的银子向来只多不少,只怕对方过不好。自己也曾是平民宫人,夏瑞明白穷苦的窘迫。

就像不久前,他在宫宴上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式都会忍不住暗暗惊奇。然而环视四周,其他妃嫔都淡然得很,想必是早就见多了……这就是出身不同所致的。

他到底为什么……

“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林昭辉握着夏瑞的手,细致入微地观察到他微微愣神,连忙凑近了关切。

“没有……没有。”夏瑞连忙摇头。

林昭辉的怀抱十分温暖。他轻轻将头倚在陛下怀中,享受着温热的体温和令人安心的气味。

林昭辉平日有多沉迷情事后宫人尽皆知。但这么多天来他却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白日也未曾去过谁宫里,竟是禁欲至今,夏瑞感动之余又难免不安。

“陛下,臣侍身子已经好多了,太医也说只要静养即可。您日日在这儿……”

“你不必劝我去别人那。你这事儿没过去,我一点别的心思都没了。”林昭辉像是知道夏瑞的心思,直接否决了他的建议。

“啊……”来;追更.

看到夏瑞张着嘴不知如何回答,林朝晖劝慰道:“你便安心靠着我吧。当年冷落你那么久,入宫后也没顾上你。去年新人入宫后我来你这儿是最少的,如今还叫你经历了这么难过的事你不怪我,我却要怪我自己了。真的对不住……”

夏瑞惊慌失措,连忙道:“陛下不要这么说!您给了臣侍这个孩子,允许臣侍亲自抚养……臣侍以宫人出身做了您的兰林,还得了封,种种这般荣宠,臣侍已经再满足不过了。”

林昭辉搂着他一下下地拍着肩膀安抚,笑着“嗯”了一声。

和一同入宫的沈彬羽与顾容轩不同,其实夏瑞至今还是将自己的皇帝身份看得比本人来得重要得多。事到如今自己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

他没有开口追问夏瑞若抛开皇帝与后妃的身份又是如何看到自己的,只是低声柔和问道:“待孩子出生了,你想叫他什么?”

夏瑞愣了愣,原本闷闷的心情因孩子的话题顿时开朗不少,按耐不住嘴角上扬,不确定道:“臣侍……臣侍可以自己决定吗?”

“当然了。”

“可是臣侍没读过什么书,怕起不好,闹了笑话……”

“那你起,我替你把关?”

夏瑞“唔”了一声,表情顿时严肃起来。他很看重这事,一时出神。林昭辉默默等着,好半天才听他纠结地慢慢说道:“好难……若是可以,不论男女,能否加个‘安’进去呢?臣侍想叫他此生都平平安安的……”

“自然可以!我记下了。”林昭辉鼻子一酸,连忙应是。

抱着夏瑞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刘意突然在门外打破了安静的氛围:“禀陛下!太后有请。似有要事。”

夏瑞“啊”了一声:“太后?陛下您快去吧。”

林昭辉垂眸,亲了亲他说自己去去就回,这才出去。

刘意对出了门的林昭辉使了个眼色,林昭辉顿时便懂,唤他的不是太后。

这是前朝调查冬儿家人一事有密信来报了。

但密信不一定就有确实的结果,刘意担忧直说出来会让纯兰林急得坐立不安,便搬了太后做借口掩盖除了太后此时也没别人能请得动皇上了。

林昭辉沉默着坐上龙辇,未曾开口说要摆驾何处,轿子便安静迅速地朝着干清宫去了。

……

一个时辰后。

坐在书房中的林昭辉沉默地看着密信,表情阴晴不定。

刘意垂首站在一旁。虽然最近这段时间难得见了帝王威严的一面,但此时他依旧能从林昭辉的表情中得知,有人要大事不妙了。

天子震怒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林昭辉一言不发,未曾发作,周身的低沉气压却叫人按耐不住恐惧地直想要跪下,刘意深吸了口气,向屋中伺候的几个小太监摆了摆下巴,示意他们都赶紧下去。

小太监们如释重负,逃命似的退了,只留刘意独自伺候。

刘意走近了书桌,心跳如鼓。

他沏了一杯新茶,将林昭辉手边那只滴水未进的杯子撤下,轻声唤道。

“陛下……”

林昭辉像一枚即将炸开的爆竹,他深吐了几口浊气,在刘意不确定但执着的关切注视下终于还是哑了火。

他就像被抽干了精力似的,长长地、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神色疲惫地将几封密信展开递给刘意。

刘意惶恐,只见林昭辉又点了点手指,沉默地示意自己看,这才福身小心翼翼地拿起信纸。

冬儿原名徐冬去,生于一个距离京城三日路程的小渔村。他家中四口人,父母是卖饼子的小摊贩,下头还有个弟弟,不比他小几岁。

几名臣子派人去村里一查便知,冬儿的父母去年初便生了怪病,母亲痴傻总忘事,父亲呕血还吃不下东西,村人和亲戚害怕被染上,都躲得远远的。好在他们家有个在宫中做事的标志小双儿,定期将银子寄回来给他们治病,聊胜于无。

这没什什么,但重点是村人都说年初时城里的大酒楼老板不知怎么就看上了他们的手艺,提前给钱定了一批吃食,先前后货。村人嫉妒极了,更觉得诡异:他们在哪儿认识的大老板?平平无奇的手艺又怎么就被看上了呢?那些玩意儿家家都会做啊!?

一查,好巧不巧,那酒楼正是光禄寺少卿燕归的舅舅盘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