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臣女、弹错了。”
南荣漾抬起手，若非肤色深，定然已满脸通红。
林燕华穿着一身鹅黄纱坐在她对面。亭子中围了一圈侍女为她们扇风纳凉，宫里送来的冰块也都摆上了。
这般奢靡真的可以吗？
以前连冰块都没怎么见过的南荣漾还记得自己头一次看到冰时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她哥哥在宫里也有冰用吗？应该有吧？毕竟这些就是宫里运出来的呀……
“已经进步很大啦。我头一次见你学得这么快的人呢！我再来一次，你看着……”
翻译女官在一旁小声转达给南荣漾，她连忙眼巴巴地点头：“好……！”
林燕华嘴角含笑，成就感十足。南荣漾比她小些，但却一点也不任性调皮，乖巧极了，怯生生的样子像只黑色的小狸奴。
她以前的伴读和侍女们都比她年纪大，毕竟总不能让毛手毛脚的小孩儿来伺候公主不是？一直被照顾的林燕华头一遭可以照料别人，觉得新奇极了。
想着要在漾儿妹妹面前表现出最好的模样，林燕华抚琴的姿势变得更加投入优美，在侍女们看来意气风发得反而有些夸张了，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姿态。
不过无人敢说公主的不是。
南荣漾小小地“哇”了一声，捂着嘴看林燕华。她以前从未见过公主这么美丽的女子，抚琴的白皙手指和腕子，无暇的脸庞，无一不美。而且她姿态那么无忧无虑，是南荣漾以前从未在南国后宫中见过的。
她的母妃和先皇父亲，还要当今圣上，一定都从小就很疼爱她……
南荣漾扑闪着眼睛，又敬仰又是羡慕。
两人在庭院中玩耍了一下午，一直到天色渐暗才被侍女搀扶进屋内进膳。
晚上洗漱后，南荣漾要回她在南厢房单独整出来的小屋睡下，却被玩了一天还不过瘾的林燕华拉住了胳膊：“漾儿，你来与我一起睡嘛。我听说寻常人家的朋友姐妹都会一起夜话，可从小我身边就没有同龄人，母后也不允许……”
几名皇上派来的侍女大惊失色：“这……公主，与伴读同住，怕是不妥啊。”
林燕华嘟囔起来：“可我不介意啊。”
侍女们面面相觑。公主不介意，可她们怕皇上知道了怪罪啊……南荣漾初来乍到，知人知面不知心，与公主同寝太过危险了。
“公主，那让奴婢们和女官在一旁候着吧。能夜里为您掖个被子也好，不会出声打扰的。”
“是啊，公主。”
几人忧心劝诫道。
林燕华琢磨一下，觉得也可以。她床边本就有守夜奴婢，如今再添几个也无妨。
南荣漾紧张极了，没想到自己竟然能与公主抵足而眠，晕乎乎地躺下后看着林燕华兴奋得弯起眼睛嘴角的神情，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臣女，第一次，和母妃外的人，睡觉。”南荣漾不好意思地一字一字往外蹦。
“我早就羡慕平民家的女儿可以这样随意和朋友夜谈了，真是有趣，你给我讲讲，南国的皇宫、皇帝是什么样的？你的母妃又是什么样的人？”
林燕华穿着软纱的丝，在烛火的映照下脸上被照耀得泛着柔和的暖光。
夏日天热，她撑着脸趴在床上，勾脚晃悠着，被子也不盖了，模样难得像个活泼的小女孩，而非往日那个端庄大方的清河公主。
南荣漾的母妃过世一事她知道，但具体缘由却有所不知，只当她是病逝。
听说清河公主的母亲，也就是当今太后，伴随先帝长大，自幼青梅竹马，夫妻和睦。南荣漾看了神色天真烂漫的林燕华一眼，有些语塞。
南荣漾难以启齿，母妃是被人陷害失宠，最后叫父皇赐死在冷里的，到死都没有见到南国帝和兄妹俩一面……
她怕这些听了令人难过的事，会扫了公主的好兴致，只好讷讷地表示自己描述不出来。
“唔，好吧，确实为难你了。那说好了，等你官话说得熟练了，再细细讲给我听！到时候我还想知道你们平日都吃什么穿什么，流行什么花色的子和发式……”
林燕华笑着继续嘀咕起来。
南荣漾不住点头。
待她官话说好了，她一定会讲给公主听的。但或许她会舍去那些令人难过、害怕的皇宫往事，只给她讲母亲曾如何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庞，哥哥拉着自己在院子里看花、晚上捧着热乎的骆驼奶一口口抿着，透过高墙看天上的星星……
“真是的，皇兄拖家带口地去避暑山庄玩儿了，又不带我……要我说啊，皇兄心里就没我的地儿，全是双儿嫂嫂们！”
林燕华开玩笑似的说了句，对着床帐外的侍女们撒娇道：“这句你们可不许告诉皇兄啊。”
她也知道这些婢子们是兄长派来的人。
“是……”
侍女们连忙应道，再不言语，她们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在昏暗的夜色中仿若不存在一般。
南荣漾穿着大幻女子的睡袍，至今她还会因为穿不惯长袖长摆感到别扭。她不想让林燕华察觉到自己不自在，悄悄地在床上扭了扭身子，把衣袖挽起来了一些。
“兄长也去、避酥、山庄了。”
“是‘暑’”
“避酥……？避暑？”
南荣漾不好意思地赶紧改口，看到林燕华嘿嘿笑着看着自己，忍不住也因自己孩童似的发音笑了起来。
“公主府上，有很多花。臣女很喜欢。兄长的宫里，有吗？避暑山庄里，也有吗？”南荣漾不明白避暑山庄是什么地方，只知道大概是京城附近的某个地方，是供皇室玩乐的。
“有啊！当然有啦。我们幻朝最不缺花儿了。避暑山庄里有大片的湖，夏天会开满莲花，还可以撑小舟采莲叶……哦对，还有荷叶包着糯米和鸡肉的菜式，我很喜欢那个。虽然府上也能吃到，但在湖中亭里享用别有风味呢。”
林燕华近几年没有去过避暑山庄，但小时候经常跟着太后去，记忆还算清晰。
“山庄内还有一个大大的凉亭书房，只给皇上用。那屋子四面透风，临近不远处有人工凿出来的水车，不停往屋顶运水，再从一侧冲下，像天然水帘一样美丽，在里面坐着不用扇风都凉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