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辅导员很关心,立马走来问道:“这位家长,这个孩子是什么情况?”他边说边打量靠在徐清身旁的柯有容,心下觉着这小孩眼睛圆圆亮亮的十分招人疼。
徐清还未答话,张段长眼快地横插一脚进来,笑得很难看:“徐家长,怎么没打电话给班主任呀?这种恶劣事件昨晚应该立即报备。”
“是么?那快打个电话给他们班主任李老师吧,”徐清的声音比来时更冷,“正好,我可以比昨晚讲的更详细点。”
张段长上一秒笑的嘴角抽搐,闻言立即下一秒变了个脸,凶神恶煞地掏出手机打电话,还没拨出去,教育局辅导员过来盖住他手机,看了眼在一旁好奇观望的三个学生干部。
三个学生干部一接收到领导的眼神,齐刷刷地转过头认真做起本职工作,继续查找校门口不规范的学生。
“这里人多,把家长孩子请到办公室说。”
“对,”校长也走过来,不满地睨了张段长一眼,给徐清迎了个方向,“到我办公室吧。”在徐清揽着孩子向前走时,低声向张段长吩咐:“给李老师打个电话,让她早读请人代班一下,立马过来。”
一行人简单吩咐三个学生干部做好剩下的工作,就往行政楼去。三个学生干部面面相觑,心里都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李波这回能受处罚不?”
“还有傅风岩,打人最痛。”
“你被他打过?”
“我同桌,被他打的手疼写不了字,一个月才好。”
学生干部的交谈渐渐远去,而落在队伍后方的校长年段长也在交头接耳,教育局辅导员一人率先上了楼梯,徐清揽着柯有容紧随其后跟上去。
校长扯住张段长落后几步,咬牙道:“立刻让李婉平过来,想办法把这个柯有容带去班级!”
张段长习惯性赔笑:“她马上来了,我们之前都是这么办的,她应该是按照惯例口头解决了,没想到徐家长会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直接过来,都是凑巧都是凑巧……”
校长怒目,声音更低也更狠厉:“别给她找借口!你们之间的事别带到工作里去!”
张段长脚步一顿,脸上堪堪挂住的笑容差点落地,身后隐约有孩子的追逐打闹声传来,早读铃响之后还会书声琅琅,这学校表面看一派朝气蓬勃,内里许多暗角也只有校园本身自己清楚。
张段长感到校长对李婉平很生气,继续解释:“柯有容情况特殊,就他那两个字两个字的蹦,能说出什……”他似乎看见了什么,还未出口的话在舌尖上打了个结,刹那间就说不下去了。
校长顺着他的视线往楼梯上看,只见走在前头的柯有容,正扭头看着他俩呢!因着身量小,被徐清揽过来的胳膊挡住了口鼻,那一双澄净明目露在外头,就像是时刻警醒着豺狼的小鹿。
世间什么最干净?是这一双不谙世事的少年人的眼睛。
校长和张段长两个形象灰旧的老男人忽然间心头万绪,万绪里有一绪,名为:羞惭。
徐清发觉自己怀里的孩子没有挪动,她停下来轻摁着柯有容的后背,温声问:“怎么了小容?”边说边循着他的视线看向后头的两个男人。
看不出个所以然,但种种迹象浮现脑海里,她忽然有些觉察到,今日之事没那么顺利。
“老罗,你带路啊!”走在最前头的辅导员脸色很不好。一群人全缩在他后头止步不前,让他一个教育局领导自己找路,像话吗?
校长率先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跨上两层台阶就气喘的不行,连忙又换成飞快的小碎步,来到辅导员前头领他去往办公室。
办公室里,校长招呼着众人在沙发上坐下,取出茶叶要泡,张段长见状,屁股刚一沾沙发就腾地迅速站起,过来陪笑:“我来我来!校长赶紧坐着,放了我来。”
校长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把茶盒往桌上一放,抬起腕眯眼看了下手表,脸色比刚才更加不好。张段长瞅着他脸色快和自己手里的茶叶一个色了,顿时洗茶洗得杂乱无章。
在咕噜咕噜的烧水声中,李婉平敲响了办公室门,她甫一进门就粗略扫了眼屋内的人,找见徐清怀里的柯有容,笑说:“有容!老师昨天给你出了些适合你的习题组,你去……”
话没说完,坐在沙发上的辅导员就高声打断:“先等会,这孩子还没说明情况。”
李婉平有后招,她脸色未变,朝走廊看了一眼,进来解释道:“是这样,情况我都了解了,孩子的课程不能耽误,他情况特殊,要付出比别人多一半的努力。我让班里的学委和课代表成立了学习帮扶小组,几个孩子很上心,听说有容的早读不能来,就想着带学习资料过来,我们大人聊我们的,他们孩子在隔壁党员室学习。”
仿佛应着她的话,几道轻轻脚步声随之而来,三个初一孩子在办公室门口停住,往里张望着几个大人,都新奇得不行,看一眼就和同伴叽叽喳喳说几句,然后再偷偷看几眼屋内。
张段长见此立刻陪演:“诶李老师你真是,怎么把孩子带过来了?少一节早读能怎么的?”
李老师将耳旁的碎发往耳后别了别,在看不见的视线死角朝张段长投去嗔怪一眼,随即抱歉地对领导们说道:“孩子们刚上初一,实在不忍打击他们的学习热情。”说完,朝门口吩咐:“你们先去党员室等会,有容马上去。”
脚步轻响和童声碎语渐渐远离办公室,校长瞟一眼李婉平,坐直身子嗯声点头表示认同,也向辅导员解释道:“有容这孩子特殊,入学时我们了解过情况,都予与重视和关照,有什么情况我们肯定是严肃处理的,党员室暖气还在维修,别冻着孩子,让同学们带他回教室里学吧。”
大家似乎都忘了事件中心的柯有容本人,徐清在几人的周旋中越来越心寒,眼见辅导员在三言两语里渐渐默然,老师和校领导也朝她的方向投来压迫的目光。她看向对面沙发,有一株昂贵绿植立在边上,与陈旧蜕皮的校长室格格不入,此时竟也有些浮显霜白。
她包着柯有容小拳的手在一点点变冷。
本想着今天和儿子过来能当场指认作恶的学生,看看校方怎么解决,没想到坏痞子一个没见着,来的全是挡箭牌!
柯有容不会说话,但并不是五感尽失,他能感觉到妈妈的颓势之姿,只有那揽着自己的左臂还坚定不移地环住他。
他倏地挣开手臂,扯动到肩上的青肿,呲了下嘴,小声叫了一下,听不清是什么音。只见他腾出手往校服裤里掏,掏了两下没找到东西,动作停住,手插在兜里思索两秒,又把背上的书包解下来。
“小容?找什么?”徐清帮他把书包拉开。
柯有容翻找一阵,终于找出一张草稿纸,上面写了一堆东西。焦急状态下,他举着草稿纸难得的连续说了四个字:“这个!是他!”
徐清拿过来快速浏览一遍,顿觉不好,微皱起眉捏住了纸边。还站着的李婉平看她神色,心念一转,轻轻几步快速到她身后,微微俯身扫了眼那草稿纸的内容,随即在徐清的脑后笑道:“是了,我正要说这事呢!”她悠悠起身,向在座的解释:“最近校外很不太平,几个混混钻了治安的漏洞进来学校欺负学生,我已经报警了,很快就有结果了。”
那草稿纸里,全是抄写的初中在读学生所不会去涉及的社会招聘广告。苯文件(来自依三九 思九私陆'三依
第四章 狭路
“风岩,没想到这小傻子真有点钱哈,下周找个时间跟上他,再……嘿,你找什么呢?”
早读一结束,叶志信和李波两个去找没人的地方抽烟,路过傅风岩班级,见到人就凑过来聊。
傅风岩积攒了几天的招聘信息写在纸上,没想到一夜之间丢了个精光,现在再去沿那些道路电线杆和各个社区墙“抄作业”已是失去了耐心。虽然不读书早就是常态,但什么年纪在什么环境该做什么事已经在身体上形成习惯,他还上着学,每天接受着铃声的洗礼,身上的校服和手里握的笔都在提醒他还是个坐在教室里的学生。
想改变现状是一回事,过早踏出社会将有的彷徨也是令人胆怯的。
有些不甘心,早读结束又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他开始猜测应该是昨天遗落在了废墙之后。那块地荒废很久,连清洁阿姨都嫌弃,从来不去清扫,也就学校大扫除的时候校领导吹毛求疵,会让几个学生过去扫一扫。
等会再去看看,应该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