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风岩点点头,见李波还没走,疑问地看他。

李波稍作犹豫,很快就微抬起下巴故作镇定道:“风岩你看啊,这回呢,这小傻子都是我和志信他们跟的,你一直没怎么参与,到时候也就出出拳头吧,所以……”

未尽之言很好懂,掉进钱眼子里的傅风岩当即变了眼神,有些不悦。

李波其实是有些怕这个要钱不要命的主,每回遇到硬茬他都能打得对方膝盖立马软到地上,他们是混蛋,但傅风岩那架势,更像是混蛋他爸,混世魔王。

清清嗓子,毕竟是“前辈”,还是要跟傅风岩说清楚这其中的利益关系,嘴巴一张就听见走廊老师在喊:“诶那个七班的,回下面班级去,要上课了!”

李波回头看老师一眼,又转过来,眼神示意了下傅风岩,比了个“先走了”的手势,悠悠往楼下去了。

接下来两三天这帮混球兴奋的很,成天勾着叶志信的肩膀在傅风岩窗边的走廊晃荡,来来回回走了几十遍,开头几次把他叫出去认人,让他背靠走廊栏杆往外抻,能看到隔壁栋的初一班级门口。

傅风岩依言望了几次,没碰过一次小傻子出来上厕所,周二那一整天扑空扑个彻底,认不到人直接作罢,再也不去看了。

他没那么傻,看见一个人就会上去招呼拳头。

“周四再指给我看。”

李波烦躁地又使劲往初一走廊上瞅:“……草了,他不喝水的?尿裤子里了是吗?”

不学习的课堂生活过得格外漫长,周四的放学铃姗姗来迟,傅风岩班的语文老师拖堂了几分钟,急得李波他们经过二班窗前,疯狂地朝里挤眉弄眼,不时的回头张望初一走廊。

傅风岩的女同桌早就看见窗外那几只臭猴,她偷瞟了眼同桌转回来的冷峻下颌和眼尾。初二的女孩子比男孩子发育早,早已对美丑概念有了完整的区分,傅风岩背后做的混账事很多人都晓得,可猛一看那张脸,还是让女生们对混蛋和班草的界定犹豫不决。女同桌倏忽间脑洞大开,莫名想起最近偷看的言情小说里提到的一词:神魔一体。

神的是貌,魔的是心。

她忍不住靠过去点,小声问道:“风……傅同学,下课后你有安排吗?”

傅风岩垂眸瞄一眼贴在一处的手肘,很快就把手臂收到课桌里,掏出小灵通往校服裤兜里一塞,向后靠着椅背:“对。”接着就不再多说,转头看向窗外。

李波他们已经没影了。

傅风岩皱眉难道小傻子放学了?还能赶上吗?去晚的话,揍狠一点能不能多拿点钱?

正想着,语文老师宣布下课,顿时教室里响起憋了许久的说话声,傅风岩立即起身,在一片嘈杂和语文老师的冷眼中使劲一扳同桌的椅背,吓得女同桌连忙扶住桌沿,他看也没看人家,长腿一跨障碍,迅速出了教室,往老地方赶去。

快步穿过操场,还没走近遮挡老地方废墙的几棵树,就看到李波和叶志信一人一边,提溜着一团什么东西。那一团东西一路脚不沾地的,不知道挣扎,轻而易举的就被他们提进树后面的废墙。

赶上了。

傅风岩追上去,也绕过废墙来到监控死角,站在包围圈外。李波见人来了,向他抬了下巴招呼:“风岩,人带来了。”说完,脚尖踢了踢滚在地上的团子。

包围圈闻声自觉打开一道口子,四五个人给他让出空位,傅风岩越走越近,越看团子漏出校服后领的毛边帽越觉得眼熟。最后,他站在团子前居高临下,腰背挺得直直懒得弯身,只垂下了头颅,观察两秒,还是弯下身伸出一手想将人提起来站好,这颗团子已经撑起上半身抬头,猝然一双澄净明亮的眸子映入傅风岩的眼海里。

是他?上周六跟着自己翻墙进来拿蜡笔的小孩。

小孩见到傅风岩,马上认了出来,反应两秒,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开心,眼尾开始上扬。

这是上周六带他进学校的那个男生!

“呃呃!”小孩穿的很厚,屁股一蹬要从地上起来,怎么都不得其法,伸手就要抓傅风岩的校服裤腿借力起身。

“……”傅风岩火速擒住小孩手腕,好歹没让人把自己裤子扯下来。

人还没站稳,傅风岩大力甩开手,不料小孩扑在他肩臂边,叫着:“回家!”他急喘两口,补充:“不逗留!”

李波眼见这小孩一副认亲式的架势,奇怪地问道:“风岩,你们认识啊?”

傅风岩收回负重的肩膀并推开小孩,推到一半发现他还眼疾手快地双手握住了自己的小臂,那双亮眸浮上一层疑惑。

叶志信似乎还有事,开始催促:“风岩,我们最近都没什么钱了,要是认识,你就骗骗这傻子,让他借我们点钱咯?”

“我也没钱了,”傅风岩原本清润的嗓音此刻冰凉刺骨,“而且,我们不认识。”说完,彻底甩掉小孩的手,一把揪住他后领,没用多少力就掼到地上,扬起一片尘。

小孩被摔懵了,撑起上半身就看向傅风岩,刚刚有些开心的眉眼此刻染上仓惶的神色,他小声念道:“电话。”顿一下,又对周围俯视他的人叫:“不要!”

小孩穿得整洁,脸庞生的是眉清目秀,眸子、鼻尖和嘴唇,全往清柔的方向长,确实是众多灰扑扑的学生里比较显眼的,没带帽子的脑袋上是经常修剪的柔软圆寸,乍一看活像灵寺里清秀的小沙弥。

鞋子和书包李波等人都看不出牌子,但当他掏出县城学生中少见的新款智能机颤抖着按号码时,众人就看出来了:这孩子不穷,家里是有些底子的。

李波反应很快,一步上前就抢过手机,在小孩呃呃叫着爬过来时又踹了他肩膀一脚,小孩仰身往后倒在地上,他提起人扬手就是一个雷霆巴掌!

千钧一发之际,傅风岩拦下了这巴掌,李波皱眉:“什么意思?”

“这个人和之前的不一样。”傅风岩感觉到小孩爬过来,抱住了他的脚脖子。他冷声道:“脸上痕迹太明显的话,万一惹上大麻烦会不好收场。”

叶志信也点头道:“确实,反正他也挺好抢的,战斗力太弱了。”说完就弯身要掏小孩裤兜。

被说战斗力弱的团子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劲,当即抬臂打开这只不速之手,一把把抓着傅风岩小腿快速站起来,贴着他的身体就躲。

众人围过来扯书包,小孩往后收着肩膀,死命钻进傅风岩胸膛里,撞的他连连往后退步,俨然将他当作了躲命桩。

傅风岩刹住脚后跟,长臂一揽将小孩牢牢禁锢在胸怀里。小孩如蒙大赦般就势侧身抱住他腰,一股舒肤佳香皂味刹那间扑了傅风岩满鼻,而小孩埋头在他胸膛里,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吓得不行。

谁料,这胸膛的主人往后猛扯他脖子上缠的嫩黄围巾,生生带得他的脑袋后仰,随即,一道冷声落下:“蒙住他的眼睛,尽量打在看不见的地方。”

小孩的心理防线在那一刻崩塌,豆大的泪珠一下就滑落整张脸,他焦急地跳了几下,死死抱着傅风岩的腰,又要把后背交给他的胸膛,不让书包露出来。

李波等人又立刻过来,解围巾的解围巾,拔人的拔人。舞吧,伶六四一5O5追更Qun

傅风岩也使劲挣脱着这不知哪冒出来的信任,忽然想到什么,他拔出一手攥住小孩下巴扭向自己,恶狠狠地盯着那双充满惶恐的眼睛威胁道:“我告诉你,回去不要说今天的事,不然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会把你拖到这里。”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掐住下巴的手指边缘皮肤已经开始泛红。

话音落下一秒,虎口处突然感到一滴冰凉,傅风岩拧眉,微微放松了力道。

他见过太多人的眼泪,包括他自己,六七岁前也曾在傅红音的殴打中嚎啕大哭,紧随其后是换来更多的伤痛,他渐渐明白,眼泪象征着软弱,是无情施暴者的兴奋剂,即使什么都不做一样会被打,他也不愿再在施暴者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掉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