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橄榄枝
不怪段子尧一万个不愿意傅风岩参加晚会街舞社的节目,傅风岩跳舞的僵硬程度堪比刚装好零件的机器人,好在还有个没多大用的好处记性好。刚开始频繁地记错动作如今已经不再犯,好歹知道哪段音乐应该跳哪part,虽然,很少踩在点上。
大家一致决定,让他站在最靠后的位子,躲在镜头阴影处,镜头扫到的时侯做好表情管理,给大家来个倾倒众生的笑容就行。傅风岩为了不被踢出节目,只能昧着良心说自己天生爱笑,只不过在人前比较少露,这事包在他身上没问题。
傅风岩参加中考都没练舞认真,就连回家路上,手势都不自觉地比个不停,一路念念有词地划拉着四五六七。他跳上最后一节台阶,刚掏出钥匙,余光发现门缝泄出了一点灯光家里有人。他一顿,很快就调整好状态,随性慵懒的肩背挺直起来,拧着钥匙开了门。
客厅的灯开着,但傅风岩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他垂头看向鞋架,有双女人的高跟鞋歪倒在旁边,他抬脚将高跟鞋挑正,换了拖鞋走进来。
这个屋子空了一间房没人住,床上用品齐全,开学以来傅红音只来过一次,没过夜就走了,傅风岩不会进去这个房间更不会去打扫它。
而此刻离它近了点,才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在微微喘息,好似痉挛之后的片刻停歇,屋里的人似乎听到有人开门,将喘息吞了几声回去,起身走到门边用力握住门把,费劲地打开了房门。
傅红音一身是汗,她领口微潮地倚着门框,和僵硬站立客厅的傅风岩对视,眼皮子疲倦地耷拉着,幽幽说道:“回来了?”说完,吸了下鼻子,叹出一口气。
虽然她一身长裙穿的好好的,但傅风岩还是一时间想歪了,冷冰冰地问道:“你带人来这里了?”
“你在质问我?什么东西?”傅红音嗤笑一声,一把将门拍在墙壁上,露出空荡荡的床铺,摇摇晃晃走出来,泄力坠进沙发里,跷起腿来抱臂问道:“钱够吗?”
傅风岩站在原地没动,应道:“够。”
傅红音垂眼冷笑:“哼,真当自己独立了,自己赚钱自己花,把老娘给你找的房子当免费旅馆,就盼着有一天我死外边你就清净了!”
虽然牧城的初秋和炎夏无异,但傅红音的出汗量看着很不正常,跟跑完一千米的人差不多,更何况她不会去跑什么一千米。傅风岩看着她一边出汗一边吸鼻子,拿不准她是热还是冷,暗暗将猜疑按回心底,淡声应道:“租金以后还你。”
傅红音平日里听见这种划清界限的话早就掀桌骂人了,今日却纹丝不动地继续坐着,和儿子如出一辙的狭长凤眼一眯,露出凶相,瞪向儿子咬牙恨道:“没心肺的东西!告诉你,要敢在高中干以前那些破事,看我不去你班级搅个天翻地覆,你跑哪儿我就追到哪儿耗死你!你当你是哪根葱?我早就提醒你别被人算计了去,你不听,哼……”说着,她颓然闭眼仰头靠着椅背,喃喃道:“算计我我也不会输的,这个高台我死也要挤进去……”
傅风岩静静听完她不知所云的一番话,不作理睬正待转身回房时,傅红音动了,她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看见你就闹心,我回汉博那……”她喃喃着回房拎了包走去玄关处,踢了拖鞋踩进高跟鞋,使劲握着门把打开屋门,又砰地一声反手关回去。
房子里又只剩下傅风岩一人,他转头看向那个敞着门的房间,走近几步摁住门把要关,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屋内遍布褶皱的床单,床头柜歪斜,抽屉拉出露在外头,仿佛刚刚的人并没有好好地安歇此处。
艺术节晚会在各班紧密的排练,和傅风岩的肌肉酸痛背后悄悄逼近,街舞社最后一次排练结束,社长抹了把汗,他真该回头大骂当初那个大胆的自己,也真该给傅风岩颁个不到长城非好汉的好汉奖,他竟真的从零基础跃升至舞步节奏全正确,只不过僵硬的肢体仿佛打了铁一般,动作大点甚至有应声而断的嫌疑。
周五下午放学,老师们指挥着让高一高二年段的学生们搬凳子下来,按班级方阵摆好,操场没放班级标识,全靠学生自己记住位置。
傅风岩心不在焉地在操场左右张望,放学去换街舞社统一买的衣服耽误了会,等到去一班找人时,没见到想见的人,问了班上留下来自习的同学,也都表示不清楚一班坐在操场的哪个方位。
经过这段时间,傅风岩算是发现了,就算他和柯有容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段,只要不在一个班级,不去特意找人,不故意经过窗边,他俩碰见的概率几乎为零。这段时间见缝插针似的挤着时间练舞,连厕所都往舞蹈室的方向走,别说见到柯有容,连一班的门牌都只能在楼下遥遥望一眼。
他匆匆去食堂吃了饭,又回来操场转,碰见提前坐在椅子上的同学就问一嘴几班的,地毯式搜索一班位子。
“你们高几几班的?”傅风岩来到舞台前方的位置,朝后一排坐在一起聊天的女生问道。
女生们正聊到情绪高涨处,冷不丁出现一人讨嫌地插话进来,都皱起眉看向来声处。一个养眼男生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入眼,他用发泥将头发前刺捏成二八分碎发,身材高挑肩背挺括,上身格子流苏衬衫外套,里头银河印花黑色短袖T恤,裤装是拼接白色束脚运动裤,即使鞋子陈旧不起眼,也无法拉低这人的帅气值。
女生们刚刚要竖起的眉毛转为扬起,其中一人认出他来,说道:“诶?你是上次来我们班的那个?”
傅风岩获取关键信息,问:“你们是高一一班的?”
“是呀!”
傅风岩:“柯有容坐哪里?”
一女生指着第一排说道:“应该是那里,有容是我们班的宝贝,第一排的最佳位置是他的。”
傅风岩闻言,一向冷淡的眉眼,此刻凤尾轻挑,溢出愉悦的风采,他走到第一排找了个位子坐下,静静等人回来。
女生们见他坐下来,有些困惑,便大着胆子拍拍他肩膀,找他聊天。
“诶同学,你找有容的吗?”
“嗯。”傅风岩没完全转过来,他看着舞台斜前方回道。
“你和有容之前上一个初中吗,不然怎么刚开学就认识呀?”
傅风岩一顿,不作回答,他看回前方,没有要继续聊的意思。女生们见此人难聊,也没有生硬地继续话题,多瞅了他几眼便聊起刚刚被打断的闲谈。
天幕渐蓝,塑胶跑道的路灯齐齐亮起,舞台的灯光设备也在此刻打开,操场顿时亮如白昼,陆续有吃完晚饭的人回到这里坐着,热场音乐开始响起,一时间,四周的交谈声、椅子磕碰声更加嘈杂。
“有容,刚刚是你奶奶吗?她很疼你。”一个女生温柔地说话。
柯有容和语文课代表林颖并排走向舞台前方,他还未回答,余光就见一人唰地在自己班的位置站起来,他脚步停住,抬头望向两周未见的傅风岩。
两人一人潮服一人校服,相对站着望着,柯有容眨了两下眼睛,默默在心里对傅风岩今天的模样打分,满分十分打了个七分,扣掉三分宿仇分。
林颖来回瞧两人,轻扯了下柯有容的胳膊,轻声道:“有容,我们先坐下吧,我和班长换了位子,你要是觉得晚会无聊,我们聊天呀。”
傅风岩的目光在拉住柯有容胳膊的那只手上停顿,他视线上移,探究性地盯了会这个女生,他接着移开视线看向柯有容,往前走了一步。
柯有容回望他没往后退,倒是林颖的手不知为何,忽然间被什么无形的压力给逼退下来,放回了自己身侧,她没打扰他们,自顾先坐了下来。
傅风岩注视着柯有容明净的双眼:“我的节目在第十二个,高二七班合唱的下一个,比较靠后,你没有提前回去吧?”
柯有容不知为何,总觉得傅风岩这段时间的忽然消失,以及今晚突然出现告知自己的举动,有自己的一份牵系。他想了想,问道:“什么?”
傅风岩:“什么?”
柯有容:“节目。”
“街舞。”
柯有容惊讶地把身体往后仰,把傅风岩整个人上下看完整了:“还没?”
傅风岩觉得他没说完:“还没什么?”
“放弃。”
傅风岩难得地笑了下,说道:“没有,一直想,就这么到了今天,太难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