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七八糟的猜想挤满脑袋,凌启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铃声还在一遍遍循环播放,声音飘渺空灵。
月隐进云层,模糊了脚下仅存的光。
现在的他对这种密闭的黑暗空间有着本能的恐惧。
但是他没有选择。
他逼着自己抬脚,一步步踏进文体馆的大门。
完全踏进馆内的那一秒,手中无人接听的通话超时中断。
与此同时,生锈的门轴自行转动,发出刺耳又骇人的声音。
吱呀
没有任何外力作用,它们在凌启身后闭合,落锁,就像无人来过。
七十六
凌启心脏狂跳,僵硬定在原地。
足足有十多分钟,他不敢做出任何动作,就这么直愣愣地试图捕捉黑暗中的动静。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身后安静得仿佛大门原就该是这般紧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直到双脚泛起一阵阵酸软动静,他才小心翼翼挪动脚步到一侧,凭记忆摸索墙壁上的总电闸。
或许该说幸运,他并未如恐怖片上的情节一般触碰到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电闸开关没有被拉下,于是他又顺着往边上摸,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并列几排的大灯开关。
啪。头顶上连排的大灯瞬间亮起,铺开刺眼的光线。
凌启没有动,眯起眼睛适应好几秒才渐渐看清眼前,是积攒了厚厚一层灰的大灯开关,以及上面印着的几道清晰手指印。微微侧头,身边破败的大门也确确实实紧闭着,看不出开合过的痕迹。
凌启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身。
“高溯瑶?”
没有人。
和记忆中的没有什么两样,旧文体馆内里依然朴实简陋,颇具年代感。正厅进门就是游泳馆,外围留了一圈平地,中间大部分面积则尽数挖了下沉,分出好几个泳池区。除了对面靠里侧隔开的功能区,其余空间空旷透亮,一眼望得到头。
足够瓦数的顶灯将每个角落照得无所遁形,没有任何活物的痕迹,岸上空空荡荡,下方几池清水更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试着重播高溯瑶的电话,这回却拨不通了,听筒里嘟嘟两声就没了动静。半秒后,屏幕上弹出提示框,赫然显示“设备搜寻不到信”。
凌启沉默半秒。
他猛地想起一件事。
旧文体馆这边,明明早就已经断了水电供给……
其实所谓功能区,就是游泳馆最里侧靠墙隔断出来的三个房间而已,分别作洗手间、更衣室和管理员办公室之用。凌启顺着岸边一步步往功能区靠近,将沿途生锈的泳池围栏、岸上干燥的地砖以及发霉的墙角件件收入眼底,表情越来越僵硬。
他走得很安静,但不慢,很快就站定在最右侧第一扇门前。
没记错的话,那是洗手间,一个挺小的空间。如今半开半掩的门已经老化发脆,凌启没有选择推门,借着外头的余光往里瞧,看见的是一地的施工狼藉,隔间板材和各种配件已经被拆卸运走,地面上排列着几个脏兮兮的坑位。
凌启看了几眼,并不停留,转身继续往左手边走。
隔开六七米左右,中间更衣室的房门更是直接不翼而飞,就连门框也破破烂烂地遍布撞痕。
这是功能区最大的房间了,以至于大厅的光线不足以叫人看清里面全貌,凌启微微探头,也许是想象力作祟,只觉得黑漆漆的深处像是盘踞着一团黑雾。
他屏住呼吸,没有贸然进去,而是伸手去按门内墙边的开关。
更衣间的老式灯管需得先闪上两闪,才矜持亮起。
但是同一瞬间,外头大厅有好几盏大灯也没有任何预兆地闪了闪。
凌启被吓了一跳,烫到似地猛地缩回手,脚下退后半步。随即才想起这是线路电压不稳,从前也有的老毛病了。
扭头,更衣室里同样不见任何异常,只有被搬空的一览无余。
凌启长长呼出一口气,试图平复被打乱的心跳。
手心里,手机忽然短促地震动了半秒,接到一个响铃一声的未接来电。他翻手一看,联系人赫然写着高溯瑶三个字,再看右上角,不知何时出现了微弱的信。老啊,姨群追更。来不及思考,凌启迅速回拨。
漫长的两秒。彩铃声与来电铃声先后响起。
前者来自手机听筒。
后者……来自凌启左手边,最后一间房间。
叮叮当当的卡通音乐在空旷而压抑的文体馆内被赋予了几分诡异。
凌启攥紧手机,停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
很神奇,高压之下,紧张似乎已经超过了承受上限,以至于身体开始防御性麻木,他这会儿竟忽然感觉不到任何惊惧了。他不再做太多的心理建设,只是顿了一下就直接拧开把手。
推开房门,欢悦的铃声更清晰了。凌启视线在小小的办公室内扫视一圈,很快就锁定到墙角,那儿胡乱散落了满地资料,而最上面的纸下,隐约透出长方形的光。
但除此之外,仍然没有任何活人的痕迹。
凌启走进办公室,在角落蹲下,掀开落灰的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