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太快了。起初血还流得缓慢,他便用力在那粗糙的鳞面上蹭了蹭,干脆到像是没有痛觉。随即血才像是刚反应过来般大股涌出,淌过巨兽鳞间、淌进金色兽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鲜红下的那抹金色闪了闪。

“喂。”凌启提高声音喊了一句,不知想要透过这双兽瞳与谁对话,“我也不是一定要推你,我明明给过你机会的,是你每次都不改。清玥和金阳的身份你但凡早点,但凡别在地下室才跟我说,我也……”

他顿了顿,却没有说下去。

“还有岐槡带凌航偷看我们的时候,你明明早就察觉到,但是你没有停下,对吧。我是没有多在意,但你没权利替我选择,懂吗?你说我不信你,其实你也从来没有信过我啊,每次连好好道歉都不会……”

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能够听到,但还是想说。

只是越说,底气越虚,声音越抖。

血流了很多,慢慢在巨兽眼周染红了一大片。凌启没力气了,收回自己的手,翻开,血肉模糊的掌心已经开始止血。

他突然失去了所有倾诉欲。

再多的指责也好,他清楚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不如化作一声叹息。

“……算了,确实没到这种地步。”他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摸了摸巨兽的额角,方才眉心爆发出的愤怒、焦虑、委屈缓缓归为平静,“这次是我不对,我又杀了你一次。如果哪天你还能回来,那天我还活着的话,我也可以向你赎罪,什么方式都可以。”

话说完了,血也干涸了,凝成一大批斑驳的红漆。

巨兽始终安安静静。

凌启最后看了一眼它,转身,决然往后走去。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心软是最没用的情绪。

甲刃嵌得很深,他用刀锋生生从那后爪处剜出甲体的根部。尾羽藏得严实,他便用刀背硬是撬开周边鳞片,将羽片从皮肉上拔下。

做完这一切,时间也正正好好卡在了最后的五分钟。

忽起狂风,风中似有动物哀鸣。

凌启贫血地瘫坐在地,眼看巨兽坚不可摧的身体逐渐崩塌、变形,最后像是被吹散的沙尘一般毫无踪迹。

他仰头张开手掌,似是想要抓住其中一股风。

可风是抓不住的,只是轻轻抚摸过他掌中伤口,又无可奈何地从指缝中溜走。

风停了,巨兽腹部以下的后半肢体也完完全全地消失不见,只留下半具森森白骨。凌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前方已经失去所有生气的兽头。

“【】泽【】萨……”他模仿记忆中的声调,艰难地试图呼唤巨兽的本名。

不是邑,不是威利,是它真真正正的名字。

可惜他失败了,其中有些发音已经脱离了人类的生理允许范围,以至于真正喊出口的成了些破碎难听的音节。

凌启笑了笑,觉得自己太过神经。

“这次是真的,不骗你。”他忽然补了一句刚才没来得及给的承诺。

两世为人,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放松。QQ群:午/巴0'641午,0午

他不后悔。

被老婆杀了两次之后,我又又又重生了,这次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前两次是演习,真不是被区区人类拿捏,我只是让着老婆,你们不懂这就是我道歉的方式,不是,哥们儿真没破防,呜呜呜老婆你伤我好深呜呜呜

七十

暴雨持续了一整夜,将夏末迟迟不散的暑气尽数洗净,这个早晨骤然变得阴冷。

闹钟已经响过三次,窗帘外的天色却还始终暗沉,叫人提不起精神,凌启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把自己蜷成一团,懒散拱进被子深处。

很困,但也冷。终于在挣扎了二十分钟后,他颓然决定起床,坐起来半摸半拱地摸索到床尾,抓起外套给自己裹上。

“你醒了。”门外的人听见动静,推开房间虚掩的门。是个五官英俊却略显骚气的高个男人,上半身做作地半倚靠在门框,手里还捏着一罐打开的啤酒,“昨晚的付费还算数哦?”

“不必了。”凌启眼皮都不曾抬:“你走吧,记得帮我带上门。”

没记错的话,这是他昨夜酒醉后从夜店带出来的男人花钱买的那种。

昨夜他与一群同期结束实习的同事吃散伙饭,应付到凌晨,又被架着换场喝酒,半醉中就是这个人主动贴上来自我推销。

男人当时是怎么说来着?

“我这样的头牌一般都不出场,但是你的话,三折就可以把我带回家了哦?”

于是凌启就带他回了家。

其实倒没有真的失去理智,只是左右价格不高,借这个由头提前离场罢了。到家后凌启拒绝了对方的邀吻,自顾自洗过澡安心睡下,只是他没想到对方没有离去,甚至还厚着脸皮在他家沙发上过了一夜。

“花了钱,真不睡一次吗?”男人歪头问。

凌启摇摇头。

他脑袋有些重,大概是宿醉的缘故,浑身都不是很舒服。拧过身子想去够床头柜上的水,一时没够着,却被人隔着被子从身后团成团抱住,男人将他拉回来,啤酒罐口抵到嘴边,带来清冽冰冷的味道。

凌启扭头躲避,略显烦躁。

“怎么?怕我脏?”身后人笑了一下。

“不喝酒。”

那人闻言竟真的放下酒,换了床头那瓶纯净水过来。

男人的体温倒是温暖,抵挡了这个雨天席卷而来的阴寒,所以凌启没有拒绝,喝了几口递到嘴边的水,放松身子靠倒在结实臂弯中。周身环绕的气息陌生中带着一点熟悉,陌生的是昨夜才第一次见面的人,熟悉的是陌生人擅自用了浴室,带上了凌启惯闻的沐浴液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