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家里的长辈都聚在爷爷身边,他们一言不发,有的人在哭。悲哀的气氛突然让我意识到,爷爷已经再也不会回应我了。
“我开始掉眼泪,但不想被别人看到我在哭,于是就躲在曾经和爷爷玩过捉迷藏的仓库里,放开了嗓子哭。”
明野又红了眼眶,在水中攥紧他的手,幸村轻轻回握了她。
“妈妈找到了正在哭泣的我。我问了她好多问题:爷爷为什么会死,爷爷还可以活过来吗,爷爷他会疼吗、寂寞吗,还可以见到爷爷吗……
“当时的妈妈也十分难过,但她还是一个问题接一个地回答我。她说爷爷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候,他得去另一个世界了,那里有爷爷的父亲母亲儿时玩伴,他会过得很快乐。爷爷不会忘了我们,会在那个世界一直守护着我们……
“但那个时候的我只得出一个结论:妈妈在说谎。”
说到这里,幸村像是对自己也感到无可奈何。
“我在想:如果那个世界只有死去的人才能去,活着的人为什么会知道那边的事?所以我明白了,爷爷已经永远地消失了,再也不会回来。”
他永远冷静而理性,明野一直为这样的幸村骄傲。可她现在希望他不要那么聪明就好了,至少不用在还幼小的时候就去理解那些沉重的东西。
“然后呢?”她轻声问。
“即便还是在为爷爷难过,但我渐渐地停止了哭泣。因为妈妈强忍悲伤安慰我的样子让我十分安心。她是这么的担心我,明明她比我更难过。
“于是我装作相信了的样子,说:那我就不哭了,因为爷爷一定不希望我还有大家太过难过。他一定很想看到我们笑着,和之前一样精神满满度过每一天的样子。”
当时的母亲呆望他片刻,抹去满脸泪水,她很想向他展露笑容,但却流下了更多的眼泪。
“我知道了……好孩子……”母亲将他抱在怀里,“妈妈也不哭了。”
回到藤泽的第一个周六,幸村就邀她一起出来。
“我差不多要复诊了,可以陪我一起去医院吗?”
在巴士上明野才得知,原来他自从一年前出院以来,每隔一个月都会去当时的主治医生那里复诊一次。
“诶~第一次听说这回事呢。”明野干巴巴地说。
就很气。反正幸村又是因为“这样不够帅”之类的理由没告诉她吧。
见她脸颊鼓得老高,幸村老实道歉,明野只哼了一声,脸颊还是没有消下去。
幸村戳戳她脸颊,明野别开脸。
幸村再戳戳她脸颊,明野眉头抽了抽。
幸村再再戳戳,明野破功,笑着拍开他的手。
因为计划着看望当时同病区的孩子,他们下车后绕路去附近蛋糕店买了些马卡龙。
当靠近医院,幸村就笑不出来了。走进医院大门,消毒水和各种配着药水的生理盐水气味扑鼻而来,幸村紧绷着脸,神情开始变得阴郁。
生怕明野被自己现在的样子吓到,他说:“不要害怕,彩酱。我没在生气,也谈不上心情不好。只是……暂时没法控制表情。”
“我知道的。”明野轻轻挽着他的手臂。就连在学校的理科教室闻到化学品的味道他都受不了,更不要说回到心里阴影本身的这所医院了。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她从随身的小包包里翻出一个口罩,踮着脚给他戴上。
“这是……?”
口罩散发出熟悉的香味,像是一层保护罩,多多少少地隔绝了四周让他难以忍受的气味。
“这是专门为精市开发的香薰口罩。”
从知道他受不了理科教室的味道,她就在考虑着能为他做点什么。
“正好你送了我好多的香薰袋,我就把口罩和那些袋子放在一个罐子里闷着试试。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幸村脸颊泛红,欣喜羞涩地望了过来,“彩酱,是这么地为我”
明野:! ! !
要来了,腻歪骚话王幸村精市的showtime!
她已经做好了接招准备,但幸村最终只是没什么精神地老实道谢:“谢谢……我感觉好多了……”
眼角还挂着几根黑线。
“唔……嗯。”明野又心疼又好笑。
毕竟身处最讨厌的地方,就算是幸村也嗨不起来吧。
挂了号,顺利见到主治医生。医生问了他很多体征以及作息和生活习惯相关的问题。然后给他开了抽血检查的单子。
唯独在这位医生面前,幸村身上完全看不到平时隐藏在平和语态下的强势。就像一只被捉住后颈皮提起来的猫猫,特别老实。
扎针抽血必须用酒精消毒,当看到护士用棉签蘸了酒精往他手臂上涂,幸村的神情已经因为嫌弃而绷不住了。
年轻的护士有点被他吓到,准备给他扎针的手都变得犹豫不决起来。未免他多挨几针,明野上前抱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胸前,同时温声哄他。
“彩酱,我没在害怕扎针……”
虽然这么说,幸村却维持着被她搂着的状态一点都没有动。
“是是,我知道精市只是讨厌酒精而已。”
护士好像不好意思看他们,低头笑了起来。之后的扎针抽血拔针按压,整个过程十分顺利。
他们来到空气相较之下好一点的庭院,期间明野一直给他按着止血棉签。
幸村又开始后悔让明野陪他来医院了。他今天这一早上的表现,简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