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金兀术犹豫了许久,还是去找完颜娄室,他又办砸了差事,本以为以后都没机会领兵了,没想到老将军还愿意带着他,想要表达感激,却被完颜娄室制止。
“什么都不用说了,跟着我多学多看,怕是过两年,金国就要靠你了。”
金兀术有些不好意思,“有陛下与大将军在,哪有我的事儿。”
完颜娄室轻笑,回头看了眼愈发精致宏伟的宫殿,面上一抹忧色闪过。
人心不齐,自己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
依靠着王安石变法,大宋每年从百姓那边盘剥许多,国库看似充盈,但徽宗几次用兵,再加上东京被金人洗劫,重建费时费力,财政已经达到崩溃的边缘。
好在南方尚未遭到破坏,再加上赵淳楣在山东半岛经营七八年攒下的物资,终归是勉强凑够了军费,但即便这样,日子依旧过得紧巴巴。为了省钱,赵淳楣
一切从简,将自我用度调到最低,每天士兵们吃什么她就吃什么。最开始还有些难以下咽,毕竟严格来说,打从穿越她还缺过钱,也没过过苦日子,但时间久了也习惯了。
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赵淳楣眺望着远方自己大军,这个时代横渡黄河不是件易事,更何况十几万人一起,如此军队阵型还没乱。
“看来即便一年多没有战事,他们的训练也并未松懈,倒是辛苦你们了。”赵淳楣满意地对身后秦明鲁智深道。
“差得远呢,”秦明皱起眉头,毫不夸张的说,这堪称这世间平均素质最高的军队,几乎每个人都得几个识字,营养充足,训练已久,还有战斗经验,结果过个河都如此散漫,这让信心满满的秦明有些难堪。
一旁鲁智深摇头道:“已经很好了,这里面可不都是咱们的人。”
这点倒说得没错,很多人以为大军就只是士兵,实际上里面包含大部分非战斗人员,比如马夫、厨师、匠人、郎中、参谋团队等等,大宋这还是在家门口打,所以后勤只占了三分之一,倘若是远征,甚至要一半以上。
打仗就是打钱。
赵淳楣暗叹一声,她总算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官家,新的一批望远镜赶制出来了,您要不先验验?”张邦昌费力登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将手上两个望远镜呈上去。
张邦昌作为宰相,原本应该留京处理政务,但赵淳楣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命其随军北上,他拿不准圣意,只得小心翼翼,一路上事必躬行。张邦昌毕竟是进士出身,又久经官场,有他在赵淳楣倒是真轻松许多。
赵淳楣掂了掂手上的分量,虽然在与匠人商讨许久,最后成品也非常成功,但终究是拿工具一点点打磨的,要是能把玻璃发明出来就好了。赵淳楣无奈,怎么其他穿越者就轻松点石成金,到自己这边却如此麻烦。
用望远镜看了看敌方,驻军的地点选得很好,即能满足渡河后的休整又可以眺望城墙,在仔细研究后,赵淳楣决定将头一个攻打的方位定在河间府。不光是因为这里地势平坦,比较容易攻打,还由于此地金人驻军比较多。可以说只要拿下河间,那么收复宋朝故土就容易多了。
至于金人驻军为什么这么多……赵淳楣神色有些古怪,根据情报,金人在拿下宋地之后,觉得治理不过来,所以他们搞了个“代理人政权”,打算以宋治宋,立了个汉人皇帝,名叫刘豫,成立了一个叫“齐”的王朝,并且派兵帮着驻守。
伪齐虽然小了点,但河北这一片人丁兴旺,还算富饶,每年也能上供不少钱,换句话说,金人相当于给自己弄了个信托基金。
赵淳楣摸了摸下巴,刘豫啊,怎么感觉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左思右想没有头绪,索性先放到一边。赵淳楣命手下安营扎寨,休整两日直接攻城。
事实上,面对大宋的军队,伪齐从上到下一点把握都没有,作战当日,皇帝刘豫不得不在金人的胁迫下登上城门鼓舞士气。
而此时拿着望眼镜查看敌情的赵淳楣注意到那穿龙袍之人的长相,顿时乐出了声。不仅是她,之前二龙山的老人都不由裂开嘴角。
鲁智深让士兵们先停下动作,骑马上前高喊道:“刘县令!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刘豫,曾在昌乐县任职县令,手下孔目陷害武松进沙门岛,赵淳楣曾率人前去营救,回去后顺势控制了昌乐县。在二龙山的威逼利诱下,刘豫每日过得苦不堪言,最后使尽浑身解数,总算升迁至河北当知府,结果又遇到金人南下。他素来胆小怕事,抵抗也没抵抗便直接投降了,金人见其听话,官位又高,便做主将其立为皇帝。
然而才过了几天皇帝瘾,便听到曾经的土匪头子赵淳楣也当了皇帝!而且还是大宋皇帝!这上哪儿说理去!?
与对方共事好几年,刘豫已经习惯屈服于对方的淫、威之下,曾经无数次许愿千万别对上,但好巧不巧,还是撞见了。
旁边的金人将领皱眉,“你认识对面?那尽量拖延一二,等我们大将军过来。”
“啊?我吗?”刘豫告饶,“回将军,我年轻时候被那帮人欺辱,说的话哪里奏效,要不还是您自己来吧。”
“废物!滚开!”金人将领一把将人推走,兀自上前暴喝道:“南国宋庭!胆敢犯我边关,却不怕我大金铁骑再将你国都踏平!还不速速退兵,免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鲁智深无聊地掏了掏耳朵,懒得跟这鸟人废话,然而后方急于表现的张邦昌却跳了出来,指着对方怒骂:“尔等蛮夷,大宋心慈,一时失察被你们钻了空子,竟敢掳走我们臣民,现在我朝收回故土乃理所应当,金人背信弃义,天理难容,权你赶紧投降,我们官家兴许饶你一命!”
张邦昌本意是想放放嘴炮,若是真能把对面吓住,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就是大宋的功臣,然而态度上却极为倨傲,所言所讲更是半点内容都没有。他才刚说完,后方的赵淳楣就皱起了眉头。
伪齐作为宋金之间的缓冲地带,又是完颜宗翰钦定的“奶牛区”,本身还是非常受重视的,派遣镇守的将领也是能文能武,十分有才干,果然,对方听完张邦昌的话仰天长笑。
“两国兵戎相见,大金赢了,难不成还要好吃好喝供着你们不成,当年宋灭南唐北汉,又是怎么对人家的?手下败将还敢叫我们蛮夷,金人饮马渔猎就是蛮夷?尔君臣吮民髓溺金石,这才是你们口中的礼崩乐坏!当年你们和辽白河沟誓血,称兄道弟百二十年,说背盟就背盟,而今前脚和我们陛下和谈,转身就出兵。南朝赵氏,也配谈信义二字!我呸!”
张邦昌面色通红,尝试着从其他角度反驳,然而也只是徒劳无功。听了自家将军的话,守城的金人明显士气大振。
赵淳楣叹了口气,让人将张邦昌叫回来。回家吧,回家吧孩子,别再丢人现眼了……好在二龙山的兵只忠于赵淳楣,并未有丝毫动摇。
伴随着指挥的号角,众人正式开始齐心攻城。
说实话,宋朝立国至今,除了刚开始的一二十年,并未打过什么大型的攻城战,攻城的手段也相对匮乏,无非就是云梯之类的。这东西虽然好用,但说白了还是用人命填,士兵们即便有牛皮盾保护,依旧会被守城的人用火油烫得半死不活。
赵淳楣明白打仗就要死人,但她实在不愿意把手下白白消耗在这种级别的战斗里,于是加大了投石车的使用。宋朝其实投石技术已经比较发达了,在检查库房的时候,赵淳楣甚至发现了一种叫“七梢炮”的黑科技,发射的石弹近百斤,射程可达几百米。不过这种大杀器操作起来可不容易,最少要两百人从旁协助,实在过于笨重。
赵淳楣利用杠杆原理,稍微改进了下投石工具,让其操作难度降低,如此运用到战场上,自然成为大杀器。河间府算不上什么军事重地,连外面的城墙都是土墙,经过几波投石射箭,防御早已摇摇欲坠。即便
金人誓死抵抗,依旧损失惨重。
及至太阳落山,赵淳楣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方才鸣金收兵。
经过一整天的战斗,不光取得了不错的成果,而且还没什么伤亡,众人总结之时,都非常兴奋。
秦明大笑道:“如此看来,只需四五天,河间必破,到时候城里那些金兵就是瓮中之鳖!”
然而赵淳楣却泼了盆冷水,“就算如此,之后整理战场也要几日,更何况这般强度,投石车估计用不了几次就要损坏,到时候修理也需要时间。只一个河间就要十日,余下还有好些个州府,咱们这次抢在金人前面动手,打的就是个时间差,这样的话收获不大啊。”
众人面面相觑,虽然十天拿下一个州府已经非常迅速,但官家说得有道理,他们这次匆忙出兵,就是看金人没有防备,万一敌方大军下来了,怕是又要拉锯。
正当大家愁眉不展,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时,外面士兵突然来报,说伪齐皇帝刘豫带着金人将领的首级出门投降。
此言一出,账内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