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在旁边温柔地看着这一幕,回头嘱咐身为主治大夫的妹妹花芳准备好补品,还有其他事宜。
花芳翻了个白眼,懒得理这傻爹,“还用你说,我跟早就处理好了。”
赵淳楣吃完补药后狠狠睡了一觉,之后又调理了三四天,眼见行动无碍,就开始在里屋进行简单的工作。毕竟古代月子少说要做两个月,朝事那么多,她总不能就那样放着。此时她尤为庆幸自己的身份,作为大宋如今唯一的皇女,光是奶娘就有六个,除此之外还带着一群嬷嬷丫鬟,她可以完全放开手。
正当赵淳楣打算处理政务之时,花荣犹豫着打断了,“是不是,应该先给小宝起个名字,总不能一直这么叫着。”
赵淳楣一拍脑门儿,她差点忘了,不过大宋皇族起名也是件麻烦事儿。举个例子,像宋真宗,原名叫赵德昌,又叫赵元侃,后改名赵元休,又叫赵恒,一共四个名字。
归根到底是皇帝这一枝又想进字辈跟宗族打成一片,又想凸显自己特殊性,还要避开民间的常用字免得百姓犯忌讳,更兼得一点中二病作祟,总之是一团乱麻。
赵淳楣跟花荣商讨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定名字,女儿单名一个忴,意思是健康,二人对孩子也没什么大要求,平平安安就好。而且忴这个字比较生僻,方便民间避开。
不光如此,赵淳楣还在江南比较偏远的地区圈了一块地,旨在建立纺织学校,让越来越多的女孩子们参加,学校里除了一些专业技能还教读书写字,毕业了优秀学员可以留校或进织造局工作,甚至每年的精品还可以进贡到宫里。
有了女儿后,赵淳楣的感触愈发深了,她想加快进程,尽量创造出一个对于女子更加宽松的社会。
对此朝中一些老古板虽然颇有微词,但毕竟也只是行匠人商贾之事,如今皇帝就是女的,此举也无可厚非。重要的是,前方已经传来消息,二帝以及被金人掳走的宗室百姓皆已动身,想来几个月后就能到汴京,满朝文武顾不得别的,心思全在此事,就连花荣这种平素不管事的,都忍不住来找赵淳楣商议。
赵淳楣一边翻奏折一边气定神闲道:“不用担心,我既然让他们回来,总有办法解决。”
“这我自是清楚。”花荣迟疑道:“只不过他们回来后是不是要住在宫里?到时候我跟小宝出入起来好像不太方便。”
赵淳楣轻笑一声,“想什么呢,我还能让你们父女没地方待怎么,放心吧,所有事交给我,你一切如常就好。”
备受安慰的花荣点了点头,信赖地看着妻子在灯下的身影,不管别人怎么说,关键时候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他都要感叹自己是三生有幸。
第90章
赵佶本就是风流天子,半辈子声色犬马儿女一箩筐,自然不会将女儿们放在心中,答应了完颜希尹联姻的要求后粗略挑选了一番,最后决定让第五女茂德帝姬赵福金嫁予金国皇帝。
赵福金本为明达皇后所生,不光身份高贵,在所有女儿中也是最为貌美,当年完颜宗望打进开封,曾亲口点名索要,完颜宗望死后一直在其宅院居住,原本以为这次能顺利回国,最后却等来了此噩耗。与这时代大部分女子一样,赵福金不敢反抗父兄,甚至在她的认知里,此为自己应当做的,所以即便使团强烈反对,梁红玉与扈三娘甚至亲自上门劝诫,她依然执意答应。
皇命与本人都是如此,众人也没办法,好不容易与金人谈妥条件,总不能因此事多做耽搁,最后无奈之下,只能将这位苦命的帝姬留在敌国。由于这件事,原本因着马上就要回家而兴奋不已的使者们有些萧索。
毕竟金国山高路远,这次来的基本都是些年轻官吏,大多是赵淳楣登基后提拔上来的,对于迎回二帝抱有一腔热血,结果近距离接触后发现自己国家曾经的君主真如传闻中一般荒诞,心中不免难受。
这其中属扈三娘最为愤懑,她本就是从二龙山出来的,对什么朝廷皇帝向来看不惯,现在这两瓣烂蒜又闹了这一出,气得她当时就想闯进去骂人。最后还是较为成熟的梁红玉与李纲将其劝住了,见她如此,二人也不敢再让三娘接触二帝,寻了个由头将人送到后方,负责看管随行百姓。
路途遥远,几万士兵行进起来都颇为困难,更别说这么多平民,其中一半还是老弱妇孺。好在为了回家,这些百姓意志非常坚韧,扈三娘与梁红玉也有指挥大规模人员的经验,所以队伍虽然缓慢,但终归没乱起来。
如今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宋金两边大致以黄河为界,真定、河间这几个府还在金人手中,剩下北方大部分都是辽国旧地。要知道女真人只有那么多,要管理好这么大的地方还是颇为吃力的。为了防止宋朝这边搞事情,金人也派了一支军队随行,领命的正是曾经与赵淳楣交手的金国四太子金兀术。
对于这位金国贵人,赵佶赵桓二人一开始也是极力拉拢示好的,然而金兀术不比老谋深算的完颜希尹,有些年轻气盛,对于窝囊废二人组极为看不上,面对他们的讨好表现得也很平淡。好在眼看马上就要归国,父子二人的心思也不在全金人上面,毕竟回去后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了,对于赵淳楣这个皇帝,两人是不可能认下的,说白了,所谓的皇室血脉,不过是赵佶当年为了拉拢二龙山随口说的,赵淳楣这一支,往上追寻甚至不是太宗直系,而是太、祖赵匡胤的后人,并且也早就出了五服,她还是个女子,凭什么当皇帝?
不过嘛,这父子二人就算再自信也明白眼下局势,赵淳楣掌握着军队以及北方大部分地方武装,朝堂上的局势也稳定下来,提拔了一大批自己的人,想要推翻对方十分困难。所以,为了避免回朝后陷入窘境,他们决定现在就行动起来。
这日,趁着大军休息,赵佶赵桓将使团的负责人李纲叫到跟前,先是道谢,之后又对其工作的辛苦表示了肯定,李纲连
连推辞,恭敬地行礼,全程挑不出半点错误。
二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其中赵桓态度尤为热切,拉着李纲动情道:“卿家,当日一别,没想到还能再见,吾悔不听你的进言,这两年在金国,每每忆起卿家忠肝义胆,都禁不住垂泪,你能来接我们,吾心甚慰啊。”
“太上皇严重。”李纲躬身道:“此为大宋子民应当做的,况且臣出身卑鄙,深受皇恩,怎敢托功。”
赵桓听到“太上皇”三个字面容微微扭曲了下,片刻后勉强调整过来,露出一抹干巴巴的笑意,“吾知道卿家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赵桓与其大聊恩义倒也不算错,李纲原本是个普通官员,因为在第一次东京保卫战中力挽狂澜被其提拔为宰相,不过很快就遭到厌弃,赵桓甚至骂他“惟辟作福,大臣专权。”最后一贬再贬,直到金人再次兵临城下,皇帝才又想起他,然而已经晚了。
赵桓与李纲相处过几个月,知道这人虽然有才,但性格刚直,而且心胸狭窄,当年还跟赵淳楣起过争执,于是刻意长吁短叹道:“我父子二人都清楚,现在朝廷这个样子,来接金国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卿家与我们相处这般久,回去恐遭猜忌,你放心,回去见到赵淳楣,我们必定帮你解释。”
李纲微愣,回神后淡淡行礼道:“如此臣便谢过二位太上皇了。”
感觉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父子二人眉头微皱,继续蛊惑道:“回来之前,我等与几位叔伯们商议过,等到了京城,得先祭天祭祖,感谢保佑我大宋渡过此关,同时将赵氏子孙汇集起来,重新编写玉牒,也算正本清源了。”
此话几乎是挑明了,正谁的本,清哪里的源?不就是要针对如今龙椅上的赵淳楣吗?
然而李纲却怔下,诧异道:“有这等事?怎么分别前没听他们说过?”
分别前?什么分别前?赵桓摸不着头脑,紧接着反应过来,直接失态地大喊,“宗室们走了?!”
“是啊,”李纲面色如常,“因着咱们行进实在缓慢,有几位年龄大的宗室身体不适,便先让人送他们回京城了,金人那边担心他们路上出什么意外也答应了。”
“混账东西!怎么我不知道!”赵桓气得面色通红,一旁的李纲连忙请人息怒,安慰道:“宗老们也是不想您二位知道后担忧,放心吧,臣安排了扈将军协同,定然会把所有人成功送到开封府。”
他那是因为担忧吗!赵桓气得要吐血,虽然同样被俘虏到金国,但宗室们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路上死了一批不说,余下的都被安排到各个地方做体力劳动,折腾得够呛,李纲说好些个身体不好其实也没撒谎。但是这让一门心思想要在路上跟宗室们商量对策搞事情的二帝彻底没办法了。
赵桓当场心态就崩了,他跟亲爹赵佶不同,赵佶在北狩时已经是太上皇了,基本没有复辟的可能性。赵桓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他跟赵淳楣到底谁是正统还是可以掰扯一下的。
李纲见其这个模样,知道对方能消停些日子了,于是恰到好处地提出告退,然而刚要转身,赵佶就叫住了他,之后表示自己这边服侍的人手不够了,希望能多调些人来。
考虑到二人的身份,此等要求并不过分,李纲才要答应,冷不丁想到什么,开口道:“两位太上皇的日常起居应由梁红玉将军负责,可是她有不周到的地方,臣可以在旁稍加提点。”
“这、这倒是没有……”赵佶有些尴尬,毕竟梁红玉是个女的,而他们现在最大的敌人赵淳楣也同样是女的,于是便自动将其划分到一个阵营。
李纲收敛了笑意,他起身,极为认真道:“梁将军曾带着兵马与金人浴血奋战,为国鞠躬尽瘁,连生死都可以置之度外,虽是女子也忠肝义胆光明磊落,太上皇若是连这样的人都要猜忌,岂不是令将士们寒心嘛?”
“这我自然知晓,不过是见梁将军忙碌,唯恐打扰到罢了。”赵佶随口给了个解释,之后又是对着李纲吹捧一番,努力拉近关系,直到对方再三表达忠心感谢方才放人离去。
之后的日子,这对父子因着计划被打乱,倒是没太作妖,况且他们也察觉到,随行的官员似乎对二人高贵的身份不怎么感冒,憋闷之下,只好折腾自己身边的。
李纲答应的事倒是照办了,他从民间百姓中选出一批女子,经过简单的培训送到赵佶赵桓身边充当婢女。然而平民百姓粗手粗脚的,干些力气活儿还勉强,至于什么伺候笔墨根本干不来。是的,眼见马上就要回京,他们也开始给各地官员写信,争取联系上些曾经的心腹,赵佶甚至将写字画画的爱好重拾了起来。最后没办法,二人索性找了几个年幼的帝姬在身边侍候,女孩儿们没办法违背父兄的命令,好在只是铺纸研墨整理书稿,便轮流上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