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门锁着,从外面打不开,白诗焦急拍门:“李瑶?李瑶!”

卫生间里,李瑶和面前的怪物四目相对。

它是从天花板上倒吊下来的,像一个巨大的、肿胀的肉瘤,无法分辨五官和四肢,黑色的毛发也长得毫无规律。有些地方似乎长得过于茂盛,有些地方又寸草不生,露出泛着浓汁的皮肤。

在李瑶的尖叫声中,它缓缓张开嘴。

那是一张很难称之为「嘴」的嘴,看起来就是不规则的肉瘤上裂开了一道口。口中的牙齿长得凌乱,参差不齐、纵横交错,呼吸间喷出一股恶臭的味道。

门外,艾山强行推开三位惊慌失措的乘客,在门前退开两步,飞脚狠踹。

列车特制的推拉门卡拉一声,有所松动,但没有完全被推开。

同一瞬间,肉瘤张着那张恐怖的血盆大口扑向李瑶。

艾山深吸气,铆足力气再次飞踢。这次伴着砰地一声巨响,门板彻底损坏,半扇摇摇晃晃地倒向里面,半扇倒向门外。

几人定睛之间,艾山耳边的尖叫此起彼伏。

卫生间狭小的空间里,李瑶已经被撕烂了。上肢被扔在角落里,还掉了一条胳膊,耷拉在洗手池边。下肢委顿在地上,浓稠的血浆渗出来,渐渐淌满地面。扎着丸子头的头颅沾着零零星星的血点,正好落在马桶的水箱上,没有闭合的眼睛依旧含着惊恐,直勾勾地盯着众人。

白诗在强烈的恐惧中出现应激反应,转过身去又哭又吐,不受控制。樊成字面意义上地被吓尿了,江建业作为李瑶的男朋友无法面对这种打击,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艾山眼疾手快地扶着江建业坐到几步外的椅子上,又强行拉走樊成和白诗,让他们远离恐怖画面。

“瑶瑶……瑶瑶……”白诗浑身发抖,坐在那里说不出别的话,像着了魔。

樊成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没感觉到自己吓尿了,僵坐在座位上,像一尊石像。

刑警出身的艾山比他们冷静地多,简单地平复了一下呼吸,便言简意赅地将事情发到了群里。

同时老实承认:“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餐车里根本没有关于卫生间的规则,乘客一上卫生间就遇难,这不是耍赖吗?”

最先做出回复的是王蕾:“会不会是因为客房规则的第9条?”

规则9是:夜幕降临后您可自行关闭套房灯光,但走廊灯光不会关闭,如发现走廊灯光关闭,请立即返回自己的房间或前往位于每节车厢尽头的公共卫生间并紧闭房门。

此前大家开会的时候验证过这条规则,存在问题的是最后一个分句的后半段「或前往位于每节车厢尽头的公共卫生间并紧闭房门」,这条规则证明公共卫生间本身是存在问题的。

肖冷望了眼套房门外的走廊,迅速打字:“但现在走廊的灯没有关闭。”说完将手机收进口袋,问叶汐,“去看看?”

“好。”叶汐不假思索地点头,和肖冷一起走出房间,前往事发的7号餐车,在三分钟后步入车厢。

车厢里氛围诡异,除了艾山之外,三名乘客都吓得面色惨白。原本负责点餐和收款的服务员在沉默地收拾卫生间,拖把一下下地拖进去又拖出来,浓稠的血浆因此被抹开了一些,继而慢慢稀释、变淡。

血腥气弥漫在空气里,除却血腥,还依稀能嗅到一缕属于人类排泄物的微妙骚味。

这种情况,吓尿了也正常。

叶汐对他们没什么鄙视,只是很同情地看了他们一眼。

不过他们这种状态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肖冷和叶汐相视一望,默契地决定先检查餐车。

肖冷毫无畏惧地径直走到事发的卫生间门口,碎尸已经被收掉了,但从尚未清理干净的血迹也能看出这里刚刚出现了多么可怕的场景。

但认真检查过卫生间的每一个角落之后,他确定这里并不存在任何独立规则,哪怕是在公共卫生间里常见的「温馨提示」都没有。

叶汐在餐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张饭桌旁边。

这张桌子上摆了好几道餐品,从主菜的人数判断,应该就是那四个人刚才坐过的位置。

很快,她视线一顿,扬音:“来看这个!”

肖冷离开卫生间大步走过去,看到叶汐手里端着一碗饭。

饭已经吃了一半,不过并不影响他们判断种类。因为饭上盖着的东西太过明显,是纹理很特殊的鱼肉,切成了规整的小块,外面裹着特殊的棕褐色浇汁,是鳗鱼饭。

叶汐转过头,遥遥询问:“鳗鱼饭是刚才那位死者点的吗?”

“鳗鱼饭,是刚才那位死者点的吗?”

问了两遍,樊成勉强还魂,点了点头。

叶汐舒了口气,重新看向面前的肖冷,肖冷无声一叹,直接背出餐车规则的第1条:“为了您的旅途舒适度,餐车将为您提供各种中餐西餐、甜品及酒水。”

这条规则看似普通,但如果仔细解读的话蒲烧鳗鱼饭既不属于中餐,也不属于西餐。

是非常有代表性的日式料理。

叶汐深呼吸,再度望向魂不守舍的幸存者:“有其他人吃过这个鳗鱼饭吗?”

同一句话同样问了两次,樊成迟钝地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经过,摇头:“我没吃。”

但白诗和江建业吃没吃,他不记得了。

白诗受惊后一片混沌的脑海中闪出一个古怪的念头:不要承认。

她恍惚记得自己和李瑶互尝了一口对方点的餐品,但现在她十分抵触承认这件事。

心底的一个声音告诉她没有必要承认,李瑶不一定是因为鳗鱼饭死去的。而且……而且她运气好,一定不会遇到那种危险……

她顶多因此加入「祂」的世界。

可留在祂的世界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白诗脑海中浑浑噩噩地浮现出很多过往的画面,没日没夜的加班、职场性骚扰、催婚……那些原本被她竭尽全力忽视的问题在这一刻山呼海啸般地一起涌来,每一种痛苦都成倍放大,让她突然觉得,自己曾经的人生用原来这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