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赵夙,任由?他一手?于身后撑地,松开?双腿从案上下去,绕到案的另一边,努力适应有些合不拢,仿佛已经?适应张开?触感?的腿,幸而有裙摆遮挡,面上看不出什么。
有着案的阻隔,让杨窈若觉得安心了些,继续大言不惭地嘲讽,“赵夙,你不过年纪比我大几许,若是老?派些也就罢了,怎么还泡进了醋坛子。”
她瞥了瞥他,忍不住嘟囔,“多活了十几年,竟是多泡了十几年的醋坛子。”
杨窈若才不怕赵夙,她不仅当面说,甚至还气势汹汹又站了起来,“我现在要出去走走,为什么呢?自然不是因为散心,而是外头人?多,养眼!”
藏匿与裙摆下,微微露头的云头履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晃晃悠悠,嚣张无匹,如同它的主人?那般。
而被挑衅的人?是天下之主,九五至尊,但他并不恼怒,仍旧静静听她说完,只在她大步流星即将跨出营帐时?,忽而轻声道:“我亲手?做的烤兔肉,曾听你说过的,原是想送予你尝尝,却不料等凉了,你出去也好,这样冷掉的食物亦不好呈给你。”
他吐字那么轻柔,语气那么平静,最后甚至还冲她笑了一下,却莫名给人?一种淡淡的哀婉,看着他俊朗的面容,垂下的眼眸,强装的笑容,杨窈若本要离去的脚一跺,气恨自己的不争气,可谁叫他生得实在好看,五官优越,叫她无法?视而不见。
坐回原处的杨窈若冷哼一声,握住他的手?,抬起下巴,睨着他,“烤肉呢?不是说要给我吗?”
赵夙慕然一笑,如天地初现,风华无双,美姿容,似能?晃花人?眼,“你回来前,我已命人?端下去热了。”
说话间,袁公公的干儿子小袁公公就端着烤兔肉进来了,甚至不用走进,杨窈若就嗅到了香味。
等小袁公公弯着腰,小心放到案上后,他身后的宫人?也都不发出半分响动的将一些小菜跟浆饮奉上,满案几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烤兔肉的麻辣鲜香和腌制过的小菜的酸爽交织,即便是在干燥的秋日也叫人?胃口大开?。
他看着她欣喜雀跃的模样微微笑道:“为了治病,你近来吃得寡淡,如今大好,可适当吃些开?开?胃,不可贪多。”
赵夙许真的是上了年纪,对上杨窈若,他总有说不尽的话,再小的事也忍不住反复念叨。好在杨窈若早已习惯,左耳进右耳出,迫不及待地夹起兔肉,入口鲜嫩,兔肉最是入味。
这时?候虽然没有辣椒,但仍旧有茱萸、花椒等替代品,因为她曾和赵夙形容过,所以料放得很?足,入口麻辣,天灵盖都为之一清,再咬上几口,香料的存在凸显,鲜香麻辣,滋味甚好。
她咽下后,不由?得用手?朝着嘴巴扇风,赵夙适时?为她倒浆饮,她举起后一饮而尽,随即睁大眼睛,惊喜无比,是放在井里冰过的西瓜榨成的汁水,甘甜冰凉,瞬间扫除余辣,刺激味蕾大动,忍不住又夹了烤兔肉,皮酥肉嫩,烤得极好,肉甚至能?溢出汁,鲜得人?舌头都要掉了。
杨窈若简直不要太满足,谁能?想到,在这个连葵瓜子都没有的时?代,她能?感?受到和现代一样的快乐。
赵夙则温和浅笑,看着她吃,只要她能?高兴,他便比吃了神仙甘露还要愉悦。
杨窈若连吃了数口,解了馋,才半是心满意足的抬头,她轻言细语的和他说:“其实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你直接派人?去寻我便好了,何必苦等,东西凉了不说,自己也越等越疑心。”
她笑眯眯的抓住他的手?,笑得明媚灿烂,没有半分阴霾,和在阴谋中打滚落得个满身不得半点白?的赵夙形成鲜明对比。
“总猜忌来猜忌去,再好的情分也会生疏的,没有也会在揣测中变成有。你若有何事,直问我便是。”与他比起来,她真的心胸开?阔明朗,半点阴私不沾。
赵夙闻言一怔,最后反握住她的手?,认真应了声“好”。
杨窈若见他已说通,便继续做自己未竟“大业”,开?始继续奋斗她的烤兔肉啦~
等到餍足之后,杨窈若心情大好,倚靠在美人?榻上,自顾自地慢慢扇扇子,脸上的笑容一刻未歇。赵夙则不似她那么舒服了,他歇息多久便要补足多久,对自己十分苛刻,每日的晨起坐卧且有章法?,所以他又开?始批奏折了。
他处理政事时?本就严肃,当宫人?步子又快又急的呈上一方藏于竹筒中的奏报时?,赵夙的眉头拧起,已从严肃变作隐怒。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起来,本就毫无存在感?的宫人?更是在他怒而将竹筒扣于案上,发出裂声时?,腰愈躬头愈缩,几近蚌壳。
赵夙怒笑,眉眼愠色浓郁,目光犹如鹰隼般锐利,周身杀意四起,“苟延残喘,尤敢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闭上双眸,胸腔起伏,眨眼间外露的情绪便已悉数收敛,辨不清喜怒,但谁都知?道其中蕴含的怒意,尤其是帝王。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赵夙正是不折不扣的拥有实权不容挑衅的帝王。
他微微笑了一声,渗人?到骨子发寒,却见他神情平静,看向杨窈若,温声询问,“阿若,你喜欢书中描述的奉高郡景色,不若明年春日我带你去奉高郡游玩?书中所载哪及得上亲眼所见。”
杨窈若不知?他好端端的为何会说起这个,虽有些懵,但还是应道:“好啊。”
*
等到第?二日她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因为不少熟面孔从营地消失了。
当然,他们不是死?了,而是被赵夙派出去打仗了。
明明吴国已经?灭亡,可魏秉笔挟持的小皇帝建立的小朝廷却一直没有被扫除,不仅如此,据报,他们还勾结了盘踞在奉高郡的前梁姚氏皇族,还有西南的部族同时?异动,杀了不少边境百姓。
故而,赵夙如此动怒。
派去的将领据说多是骁勇善战之辈,但杨窈若都不怎么熟识就是了,她唯一熟悉的名字就是赵骁。
他被派去了奉高郡打仗,当然不是统帅,而是将领。
作为开?国不久的王朝,崇尚武力,打仗是很?好的积累威信的方式,所以杨窈若才觉得疑惑,赵夙若真的对赵麓宠命优渥,就不当是派赵骁去打仗,而把赵麓留下来。
哪怕没有刻意关注,杨窈若也敏锐的察觉到不对。
还有桓及第?的事,她也想问清楚,只是昨日被一打岔,失了先机不好开?口。她觉得很?奇怪,桓及第?即便侥幸逃过一节,又怎么可能?会跑到千里之外的建安做起宵衣卫?
天地很?大,日头很?晒,可作为其中渺小一粟的杨窈若却莫名觉得手?脚发凉。
第 57 章
秋日的太阳再如何?高照, 终究敌不过大地的运转,从晒人的炎热变得渐渐荒凉,添了秋风, 萧瑟无比。
都说秋日是最好的时节,清爽凉快, 不冷不热, 还有枝头累累硕果。
但?是, 对杨窈若而言, 许是因遥远的先祖因冬日无食物裹腹有性命之忧,所以临近冬日前的畏缩恐惧被传承下?去?, 以至于她也不喜欢秋日,甚至偶尔站在枯萎了叶子的树下, 看着掉落的蜷缩干瘪的树叶,心中会莫名悲伤、担忧。
秋日寂寥, 非为说愁, 而是真心沉重。
尤其是本?来热闹的营地一瞬间少?了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