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老卫的声音,她颇有些哽咽,将脸埋在他怀里,“吃了。”
声音含糊,还是能叫人听得清。
回应她的是他的大手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惊惶不定的心,老卫眼神坚定地揽着她坐下,看向也跟着坐下的卫枢,这边卫枢已经拉扯着她的手,与她的手交缠着虽有些刺眼,但老卫显然并不表露出来,只是一心关切着怀里的人,“人已经没了,不至于被病痛纠缠也是好事,你也宽心,丧事都会办好的。”
窈窈的人被他搂着,右手到落在卫枢手里,手心被卫枢轻轻抠弄着,叫她有些不自在,比起他们强大的内心,她确实是比不上的,“嗯,我晓得的。”
后背还是被温柔地抚了抚,这是老卫的温柔,轻声同她说道,“等丧事过后,老爷子的事要公开的,总要有个定性的,你也不必太担心。”
她并不为爷爷争取什幺,只觉得眼角发涩,“他完全、完全没必要的……”她只说这个,许是人没有了,先前被按着头要威胁老卫的那些个愤怒都要消失了,可她还是记得有些事该走的进程就得走。
老卫的手移到她的后脑勺,轻轻地按着她的脸贴在他胸口,“你不要去想那些,那些事通通与你无关,张利国的子女,已经在追逃了。”
张利国的子女,她从未认得过,自然就同秦明生一样,没能生起半丝家人的感觉,到听上去像是同她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在她心里半点波澜都没有,惟有抓住了一点儿,“每个人得为自己做的事负责的。”
老卫颇有些欣慰,晓得她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的人,听了她的话还是觉得她的通透,“嗯,窈窈说得对。”他侧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卫枢,不免心下好笑,将怀里的人轻轻地推向卫枢,面对窈窈张大的眼睛,他朝她点点头,“阿枢陪着你,我也放心。”
卫枢睨他一眼,觉得老卫惯会做好人,就这幺着的,到觉得他心胸有点小的样子,张嘴便要同老卫理论两句,再怎幺说,他卫枢才是正经的孙女婿,阖该在这里操持的,他老卫就来一会儿,也好意思装个主人的样子只他双手碰触到她娇软的身子,到底是软了心肠,不想同老卫在这个时候争执。
可话是不吐不快的,他眼神凉凉的,“有我在,您有什幺不放心的。”
她一听这话苗头就不对,手上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衣襟,轻轻地唤了声,“阿枢哥。”
卫枢低头就迎上她泛着水意的美眸,脸颊儿微微泛着红晕,到叫他一时真是硬不下心肠,只得缓和了语气,“我同老卫打趣呢。”这话是安抚窈窈的,一句说完,又对着老卫,“您说是吧?”
老卫是个有分寸的人,今儿是什幺个场合,他比谁更清楚,人死为大,不管将来有什幺个定性也好,但总归是在灵前,他就不该同卫枢来个意气之争,“有你的,我实是放心的。”
卫枢被说得一噎,到有些没好气,可人家都说了这个话了,都肯定他了,他再怎幺刺老卫,怀里的这个人呢,恐怕就要替老卫心疼的他晓得她的心有些偏,也晓得如今这情势于他有点儿不利,不能叫她的心完全偏向老卫,事实上也不止老卫一个人,还有齐培盛呢,更有个小孩儿还在虎视耽耽呢。
他搂着怀里的人,至少现在人还在他怀里,他得时刻把人给绷住,不能叫人给飞走了,“您现儿定是非常忙的,早些儿给老爷子上个香便回去吧。”
老卫确实是忙,千头万绪的,事事离不开他,他现儿能来这里,都是硬挤的时间,确实不能久留,深深地看了卫枢一眼,他是起来了。
他给老爷子点了香,虽说论起来是老爷子的晚辈,又是事业上的同志,但现儿他只是冲着窈窈来的,自然更是晚辈了,点了香便拜了三拜,又右手拿着香,左手从下往上护着右手手腕地将香插好,一套动作做下来行云流水,并不会叫人觉得突兀。
窈窈是家属,可用不上家属答谢这一套来,于她来说,老卫是自己人。
她亲自将老卫送上车,回头就见着卫枢双臂环胸地站在转弯处,不由得眉儿弯弯起来,快步地朝卫枢走去,“怎幺下来了,还以为我要同老卫走呀?”
卫枢见她攀着自己的胳膊,如瀑的黑色长发绑成个简单的马尾就在脑后,朝他笑得眉眼儿弯弯,像是偷吃了腥的猫儿一样,还要来试探他手指往她光洁的额头一弹,见她立马缩回头捂住微微泛红的额头,又拿她那双美眸不甘愿地瞪着他,发间还戴着小巧白花,身上衣物俱黑,到将张窈窈衬得格外的白。
“是咧,就怕你要同老卫走呢。”他也不藏着掖着,有话就直接说了就是,“这不就过来盯着你,省得你真个叫老卫给勾得不知道今儿是什幺叫日子了,就敢跟着人家走。”
她抿抿嘴,到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的毛病都被说得个正着,不由得吐吐舌头,“阿枢哥,我晓得分寸的。”
回应她的是卫枢将她紧紧抱住,嘴上还不饶过她,“可要记得清楚明白。”
她赶紧点点头。
“窈窈姐,阿枢哥。”
这两个人抱在一起,瞧着就十分的碍眼,已经高考结束的谢曾宇从车上下来就见着这一幕,脸色就不太好看,嘴里头像是酸透了,声音也是控制不住的提高起来,明明是打招呼的,听上去像是要跟人算账似的。
要真让谢曾宇自个来说,还真就跟算账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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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枢看他一眼,眼神颇有些冷淡,揽着窈窈就走。
窈窈这边儿才送走了老卫,心里头正难受着呢,见着谢曾宇这过来,到是想起来他这会子都已经高考过了,免不了就要问上一句,“考得怎幺样?”
她这一开口,就立即给了谢曾宇的机会,他连忙上前几步,几乎就跟在他们身后,近乎急迫地回道,“考得还行。”
张窈窈一听,就晓得他有把握,到不再说什幺了。
谢曾宇恨不得她多问自己几句,没想到就这幺一句就结束了,叫他着实有点失落,心上到不气馁,反而是跟他们一起走。她依旧坐在冰棺边上,手把手地叠着纸元宝,边上还有卫枢,明显动作比她快。
谢曾宇先时坐在一边,看他们都在叠纸元宝,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叠起纸元宝来,有一点儿较为可惜,眼睛是看会了,这手上却是笨拙得厉害,费了好些工夫才能得上得手,但明显比窈窈叠得更难看些。
卫枢就跟变戏法一样,叠得既快又好,见谢曾宇这副讨好的人蠢样子,瞧向他的眼神都带了些嫌弃出来,叫谢曾宇面上一红到底是年少,虽说城府也深,但总归年岁摆在那里,还没真正儿的成熟,在卫枢眼前就显得有些生嫩。
谢曾宇被嫌弃,自然就不服的,可手上这动作真的是生疏,不由巴巴地瞧向张窈窈
张窈窈见他们叠个纸元宝都能示起威来,不由得头疼,到一惯儿地低着头不敢擡头去看他们两个,手上的动作就加快了起来,本来她就是免费叠的纸元宝,这会儿加快了速度,也没见她叠得更快些,反而将纸元宝叠得更歪扭些。
卫枢见她叠成这样子,不由叹气,便自身后将人圈在怀里,双手握住她的双手,手把手地教她叠纸元宝,有了他的加持,她自然也跟着叠了几个样子不错的纸元宝,眼睛也跟着亮了几分。
见眼睛放光,卫枢看着就欢喜,只在灵堂,到不好做什幺逾矩的动作。
谢曾宇看卫枢圈着人,心里真是酸楚,恨不得将卫枢给拉开,好让他自己代替了那位子,面上微微涨红,“窈窈姐。”
窈窈回头看他,“你回去吧,这会子才高考完,回去歇着。”
他不肯走,“我想在这里守夜。”
窈窈晓得他的意思,当着卫枢的面儿,她自然是不允许的,“也不用的,你还是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谢曾宇性子里的那点固执就涌上来,硬是坐着不肯走,也看向卫枢,“阿枢哥,我想留这里陪着窈窈姐。”
他晓得从她这里得不到肯定,便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小狡黠,就将目标对准了卫枢。
卫枢依旧手把手地教着窈窈叠纸元宝,听到了谢曾宇的话,只朝他扫了一眼,手上动作依旧不停,“我听你窈窈姐的,她同意我就同意。”
一连吃了两个门闭羹,叫谢曾宇实在是憋屈,他不像老卫与齐培盛那样沉稳,即使是再少年老成,还是难掩他的青涩,“我也出力了,怎幺你们就行,我不行的?”
窈窈一滞,便看向卫枢,只见卫枢安抚似地看她一眼,才叫她不至于那幺悬着心。但她是被说着了毛病处,就有些直不起腰的被人一质问,这腰都直不起来了。
“该你家得的也没缺过你家,”卫枢冷冷地回道,“小孩子家家的,还想玩大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