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礼原本只是抹在汽水拉环上的食指重勾,“呲”,谢蓓蓓已经?沉了?脸:“你不是考上好?大学,留城里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邵婕一手酒瓶一手酒杯,浑身的酒气:“谁告诉你我留城里了??小学毕业那年,我就说过以后会回来这儿当老师。”
谢蓓蓓快速看了?眼靠着没动的谢安青,压低声音:“你想干什么?!”
邵婕上前一步,酒瓶对准山佳刚捡回来的塑料碗:“请老同学喝杯酒而已,紧张什么。”
“书记不喝酒,”山佳脱口?而出,“她酒精过敏。”
谢蓓蓓一愣,和邵婕同时看了?眼山佳,接着调转视线,定格在始终没说话的谢安青身上。邵婕皮笑?肉不笑?:“你过敏?什么时候开始过敏的?我怎么记得你八九岁的时候,谢老师就逗你喝过酒。她觉得你不够活泼,老做些出格的事逗你,喝酒就是一样,她说你脸红起来喊她奶奶的模样很可爱,你怎么能过敏?啊?谢安青,你怎么能对谢老师喜欢的事过敏?”
“邵婕!你有病吧!”谢蓓蓓一把拉起邵婕,差点没压住声音。好?在她们坐得偏,现场又吵,才没惊动其他人,但谢蓓蓓已经?对邵婕忍无可忍,“我警告你,你再?敢对我姑说什么做什么,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邵婕看着和六年前一样没有情绪没有反应的谢安青,脸上怒气骤显:“谢安青,上次见面,我不小心磕碎了?谢老师留给你的玉佩一直没跟你道歉,今天这杯酒当时赔罪,我先干为敬。”
话落,邵婕将杯子里的白酒灌了?下去,桌上的人就是再?迟钝也?能从她的态度看出点什么。
谢槐夏连忙放下筷子拉住谢安青的手,山佳看着谢安青面前满满一碗酒胆战心惊,谢蓓蓓怒不可遏:“邵婕,我知道你感激我太奶给你学上,给你饭吃地方住,你把她当前亲人,当救命恩人,你接受不了?暴雨下一整晚她才被发现这种结果,心里有气,所以上一次你做什么我都尽量忍你,但是六年了?,你不能还把所有事都算在我姑头上,她才是最?难过的那个!”
邵婕:“你别?搞笑?,难过她一滴眼泪不掉?”
谢蓓蓓:“那是当下反应不过来,后面我t?姑……”
“吱。”
老旧的竹椅被推开,谢安青端着凉茶起身,看向周六那晚在文化广场对视过一眼的人,说:“等会儿结束我还要?巡视水库,不能喝酒,今天就以茶代酒了?。”
邵婕:“你做梦!”
邵婕怒形于色,想打?掉谢安青的凉茶。
手到半空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掌攥住。
邵婕错愕。
陈礼从谢安青身后走到她旁边,面上微笑?,眼底凌厉,不露声色控制住邵婕想挣脱的手腕,说:“女士,这么好?的日子,你又为人师表,何必呢?”
邵婕被“又”后面的话砸中,上头的酒精短暂清醒,想抽回手保持体面。
陈礼加重力道没给她机会,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白酒:“谢安青是一村书记,汛期谁马虎,她都得清醒,所以这酒我替她喝了?,三倍,够不够?”
失态带给邵婕的羞耻感已经?涌上来,手却被人死死钳制无法补救,闻言,她咬着牙质问:“你替她,你是她谁??”
陈礼:“朋友。”
邵婕:“哪种?可以上,啊!”
陈礼毫无征兆松手,两方对峙的平衡被打?破,邵婕惊呼一声,身体直直往后倒。
一刹那,附近的视线齐刷刷投向这里。
陈礼冷脸注视着邵婕,在画面即将变得难看之前伸手,扶了?她一把,友善又和气地说:“邵老师再?为孩子高兴也?不能喝这么多啊,路都走不稳了?。蓓蓓,这儿你熟,送邵老师去休息。”
谢蓓蓓还处在又爽又懵的状态,听言没什么反应。山佳心思细,快速走过来说:“陈老师,我去。”
陈礼偏头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
山佳会意,几乎是把惊魂未定的邵婕拖离的现场。
闹剧莫名开始,诡异结束,周围人不明所以地讨论了?几句,继续吃饭。
陈礼回身。
谢安青目不转视盯看着她,一只手捂着谢槐夏的耳朵。
谢槐夏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就看到一个阿姨好?像很生气,蓓蓓姐更生气,小姨原本好?好?的,阿姨问陈阿姨“哪种”的时候,小姨突然捂住了?她的耳朵。捂得特别?用力,她的耳朵已经?开始疼了?。
“小姨。”谢槐夏小声开口?。
谢安青象是没听见一样,无动于衷。
谢蓓蓓则是猛然回神?,大步跑去帮山佳,怕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陈礼看了?眼谢安青捂在谢槐夏耳朵上的手,和喝白开水一样,把碗里的酒喝了?,紧接着给自己倒第?二?碗,第?三碗。
一口?气喝完全部,陈礼把碗扔在桌上,说:“谢安青,你跟我出来。”
陈礼话一说完,径直离开。
谢安青还捂在谢槐夏耳朵上的手轻轻拢了?一下,松开她说:“吃完自己回家。”
谢槐夏呐呐:“小姨,你很难过?为什么难过?你还有个奶奶?”
谢安青奶奶去世的时候,谢槐夏才半岁,往后村里没人提没人说,她就意识不到自己小姨有过一个奶奶;她身边虽然也?空落落的,只有妈妈和小姨,但从来没有哪一天觉得日子孤单,就意识不到自己小姨会因为奶奶没了?难过。
现在突然听人说起,她一下也?开始难过了?。
谢槐夏小心翼翼拉着谢安青的手:“小姨。”
谢安青兜起她张着的嘴巴,说:“没有。吃饭。”
谢槐夏:“你呢?”
谢安青:“刚陈阿姨不是说了?,让我出去。”
谢槐夏:“还进来吗?”
谢安青“嗯”了?声,提步往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