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济维穿好衣服下楼,正好碰见陈嘉杭回来,陈嘉杭边打电话边脚步匆匆地走过来,表情很忧虑。
“对,Jennifer,这次是工作失误,还有没有任何补救的可能?”
“喂?Jennifer?”
陈嘉杭放下手机,看到了蒋济维,表情有些疲惫地打了个招呼。
蒋济维问:“发生什么事了?”
陈嘉杭幽幽叹了口气,用无法理解的语气说:“有一段烧房子的戏,梁导对光不满意,想要重拍。”
在和陈嘉杭一起去片场的路上蒋济维了解更深层次的原因,因为沟通失误,道具那边搞错了时间,把原本要在夜晚点燃的房子提前点燃了。等到了片场,陈嘉杭扭头就不见了,向致远看见了蒋济维便悄悄挪过来说:“梁导真的太较真了。”
监制正在大吼大叫。
“错误已经酿成,房子也不能重建,为什么不能将错就错?”
梁颀语气平静地回答:“房子在白天燃烧的拍摄效果没有晚上好,退一万步说,为什么房子不能重建?”
监制崩溃得大叫:“哪个观众会在乎房子是在白天烧着的还是晚上烧着的??Fxxk!”
这种崩溃无法缓解,监制捂着头绕了一圈,最后在张导面前停下,意思很明确,他让张导也去劝劝。张导欲言又止,他也觉得事关这么大的工程随便拍拍糊弄过去算了,但又怕这样说梁颀和他生气。
梁颀最后说:“房子重建的事情我另外想办法,先拍下一条吧。”
监制却不肯就这么算了:“你要是想重新建一个房子我管不着,这是预算外的钱。”言外之意是想重新造一个可以,但是钱要自己掏。之前梁颀和制作公司那边签的合同上条款很清楚地写着可以产生预算外费用的额度,重新建造房子的钱并没有超出这个范畴。监制此刻这么说,除了存心刁难没有别的意思。
梁颀对这份刁难视若无睹,语气自然地说:“好啊,钱我来出。”
闯祸的道具小弟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正当两个人僵持不下、片场一片寂静的时候,“咔擦”一声,蒋济维举着手机,无辜地看着他们:“我的手机忘记开静音了。”随后又问,“房子这样烧起来还蛮壮观的,你们是怎么忍住不把它记录下来的啊?”
于是他们顺着蒋济维看过去,其实所谓的房子就是一间木屋,大概是刷了某种特殊材质的漆料,燃烧得很慢,在熹微的日光下火焰像流动的绸缎。虽然烧错了时间对全剧组来说是一件非常沮丧的事情,但蒋济维说得也没错,这样的场景的确很美。
大概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反正事已至此,倒不如在这幅画中停留得久一些,于是剧组大部分人都学着蒋济维那样纷纷拿出手机记录下来,发出“漂亮”“壮观”这样的惊叹。
梁颀看着蒋济维眼睛里跳动的火舌,表情已不再像刚才那么冷硬,他转头对监制说:“我会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让人运一批新的木材过来,钱的问题不用你担心,更不必觉得会因此影响拍摄进度。”
监制在这样的氛围下再也没办法生气,冷哼一声说:“你最好有办法,这批木材是我们至少提前一个月订的,现在这边林业管得很严,买一车木头要花费很大的功夫。”
房子虽然被烧坏了,但现实中那也只是一个供人燃烧的道具而已,剧组换回到室内布景继续拍室内的戏。
今天是小仲母亲的生日,小仲和母亲打完电话便很好奇地问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你的父亲母亲?
小汤正在帮小仲切洋葱,闻言流着眼泪抬起头说:“我是孤儿,孤儿院院长对我很不好,我是偷偷跑出来的。”
小仲错愕地睁大眼睛,慌慌张张地递给小汤一张纸巾:“对不起,你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
小仲的家其实很简陋,就是一间凿了扇窗户的木屋而已,小汤怀疑如果遇上极端天气,这间屋子就会被吹得东零西落。
小汤用小仲递过来的纸巾将眼泪擦掉,可能是擦拭的过程中手指又碰到了眼睛,很快又有新的眼泪涌了出来,小汤懒得管了,他含着眼泪笑着对小仲说:“骗你的,其实没有什么孤儿院,一个月前我妈还活着,不过上周她跳河了。”
向致远的眼睛很敏感,碰到了洋葱后眼泪流个不停,他隔着眼泪看着剧本背台词,临时换了场景,必须要这样争分夺秒。小舒一边帮他擦掉眼泪一边帮他补妆。
梁颀走过来问道:“好像没有看见蒋济维,他去哪了?”
向致远放下剧本,也很纳闷:“天一亮他就出去了,还借走了我的车。”
没过多久全剧组的人都知道蒋济维干嘛去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蒋济维开着向致远的车回来,车后跟着一辆大卡车,上面堆满了木材。
蒋济维兴致高昂地从车上下来,扬声向全剧组展示他努力的成果:“我正好有朋友认识附近的木材供应商,早上加急送过来的,估算了一下应该是够搭一座房子。”
道具就差给蒋济维跪下,在所有人都围着那辆卡车啧啧称奇的时候,只有梁颀始终盯着蒋济维。蒋济维的脸上蹭了两道木材上的灰,他本人对此毫无察觉,见梁颀看过来,十分得意朝梁颀扬了扬下巴,接着自己先不好意思地笑了。
梁颀感到这一刻有一滴水珠自树冠处滑落,沾湿每一片树叶,同时带来震颤。
不断地反刍往事就像坚持不懈地给一颗已经枯死的树浇水,梁颀的待办事项里要做的事很多,这样毫无意义的事绝不会排在前列。过去的七年里,在汤星闻和梁见青故意提起蒋济维的时候,梁颀会制止他们接下来要说的话,引向其他无关紧要的话题。期间梁颀谈过几次恋爱,时间最长也是最后一段是和导演班的一名学弟,梁颀和他交往了一年,这已经超出了梁颀和蒋济维在一起的时间。
正当梁颀以为非常难忘的旧恋情终于要被忘记的时候,某一天梦里,那段动荡的青春期里唯一象征着安稳的小木屋里第一次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他握住梁颀的手他的手还是和记忆里的一样温热,用惊喜的语气说:“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在这个梦的下一个月,制作人找到梁颀,他想启动新的项目,问梁颀接下来打算选择哪个本子,在什么地方拍。梁颀从排成长列的拍摄计划中抽出了现在正在拍的这个,像是从一大堆待办事项中勾中了最不着急做的那项,而后说:“这个故事只能发生在中国。”
有了之前的经验,才三天不到的时间,在原来的废墟上一座更为崭新的房子被重新搭建起来。
敲进最后一颗螺丝钉的时候,道具激动地扔下锤子,和参与重建的每一个人都来了一个热烈的拥抱,蒋济维也在其中。
梁颀看着搭筑好的房子,蒋济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一旁没头没尾地评价说:“这和城郊的那间小木屋还蛮像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梁颀笑着说:“说不定就是我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将它复原的呢?”
蒋济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原来是在拍自己的回忆录啊?”
“是情书。”
有了前一次和梁颀近乎秘密的谈话,向致远偷偷摸摸地和蒋济维说:“我觉得这部电影更像是梁导写给某一个人的情书。”
蒋济维皱了皱鼻子:“情书?写给谁的?”
向致远也很困惑:“还不知道,我们监制天天和梁导吵架,原因就是梁导到现在也没有给他看过完整的剧本。”
蒋济维一针见血地说:“是因为梁颀老是改剧本吧,怎么好意思给别人看半成品。”
向致远说:“反正我真的觉得这部电影拍出来一定像一封情书,剧本都寄托着写剧本的人的感情,演剧本的人都能感觉得到。”
蒋济维将剧本团成筒状给了向致远后脑勺一下,很不服气地说:“那你好好汲取一下剧本的真感情。”
蒋济维这一次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度假,在南半球没度完的假他要在山上接着度完。来之前蒋济维做过攻略,网友说这个地方的山很适合徒步,危险系数也不高。因此在片场兴完土木后蒋济维立马带上工具实践网友提供的路线。
这样一来,蒋济维的行踪比拍戏的向致远还要神出鬼没,在向致远大清早还没有上工的时候蒋济维就拄着登山杖出门,傍晚向致远收工了好一会了蒋济维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