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颀往前走：“想明白了，答案还是不可以哦。”

上帝在创造蒋济维时大约是少设置了一项名为适可而止的程序，蒋济维追在他后面喋喋不休：“好奇怪，你真的是法国人吗，怎么一点都不坦率直接啊？”

梁颀又在说冷笑话：“可能因为马上要去英国，需要入乡随俗一下。”

蒋济维这才想起九月开学了梁颀还有空余时间拍《漂流》，是因为他已经可以从学校走读去学习Alevel课程，当初听常远的意思梁舸安排了他在接下来的一年内要学完两年的内容，可以预见梁颀接下来不会比高三轻松多少。

但是，蒋济维迟疑着问：“梁叔会答应让你在英国学电影吗？”对梁舸来说，如果接受让梁颀随心所欲地学习艺术，也就没有非要把他从法国接回来的必要了。

梁颀说：“没有打算在英国念书，但是我的护照还在他那里。”

蒋济维恍然大悟，原来想玩迂回战术，先把护照骗到手再说。

“拿到了护照你打算怎么办？”

梁颀言简意赅地回答：“美国有几个不错的独立电影工作室，之前给他们发过作品邮件，他们很欢迎我加入，我准备去那里试试。”

设想了一下这个情景，蒋济维没头没尾地说：“梁叔要是知道了，应该会很生气吧。”

蒋济维说这话时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梁颀回过头看他，确定了彼此脑中是同一个有些恶劣的想法后，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梁颀继续之前的话：“要谈恋爱，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蒋济维不依不饶地问：“这个不合格的标准是什么？如果说你去美国要很久，没关系啊，我们都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甚至就连距离也不是问题，周末多买两张机票而已。”

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却被蒋济维语气轻松地化解，梁颀没由来地想起《出埃及记》中摩西分红海的故事，耶和华对摩西说，只要足够心诚，红海都可以为他分出一条路。

梁颀对着蒋济维再也讲不出拒绝的话，这时他也想当一次鸵鸟，对现实中那些令人踌躇的问题视而不见，所以最后他说：“我再考虑一下吧。”

蒋济维不情愿地撇了撇嘴巴，试图和他讨价还价：“要考虑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一周？”

梁颀看了他一眼，故意逗他说：“无限期。”

蒋济维见好就收：“好吧，但不要考虑太久。”

当意识到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梁颀后，蒋济维就变得不太想那么早回家。

梁颀提议：“去看电影吗？”

这时蒋济维还在疑惑，这个点到底有哪家电影院在开门，到了才发现原来梁颀带他来的是一个类似于社区观影的地方，老式小区，没有电梯，他们徒步爬了五楼，然后在顶层的一户门前停驻。从外面看这里并没有任何特别，除了门外放了一个白色的灯箱，上面贴着一张《白日美人》的海报，很容易让没看过这部电影的人误会这是某间经营着灰色产业的发廊。

在按响门铃等待里面的人前来开门的空隙，蒋济维在梁颀耳边悄悄耳语到：“这是健康绿色的私人影院吗？”

梁颀也学着他那样神神秘秘地回答：“我想大概是。”

门打开，对方见到梁颀，很热情地将他迎了进去。

梁颀简单介绍：“康有源，这个电影沙龙的主办方。这是我的朋友，蒋济维。”

康有源视线在蒋济维脸上转了一圈，而后朝梁颀笑道：“还是第一次见你带人来。”

梁颀笑了笑没接话，看上去他经常来这里，屋子里的零星几个人和他打起招呼。一个女生来找梁颀寒暄，他的手搭在女生身边的椅子上，女生说了句什么，梁颀以一种恰到好处的距离做出回复。女生被他逗得花枝乱颤，头发不停地朝梁颀那边飘过去，一副男帅女美的动人画面。

康有源正在和蒋济维分享这次观影沙龙的主题，却看见对方注意力已经走远，很扫兴地停止介绍。

见他停下来了，蒋济维问：“然后呢？”

明明已经走神，但是还是要装出一直都有在听的样子，从这一点上看，蒋济维和梁颀倒是挺像的。

康有源目光如炬，他看了一眼梁颀，凑在蒋济维耳边问：“你和梁颀不只是朋友吧？”

蒋济维眼睛一亮，刚准备制造一些美丽的误会，梁颀那边就结束对话走了过来。

“走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说完，梁颀就对着康有源笑了笑，将蒋济维拉走了。

从房间进去有一个入口直通阁楼，阁楼是半露天的，中间架起了一个小型银幕，银幕旁边立着一个点缀着LED灯的广告牌，上面写着今日片单。银幕前面席地坐了很多人，有人看见了他们两个，很热情打了个招呼。

梁颀拉着蒋济维在后排的角落坐下，附在他的耳边悄声说到：“这里就是我的秘密基地了。”

同样是凑在他的耳边说话，梁颀就能让蒋济维很不自在地别了下头。

蒋济维故作镇定地说：“今天放的是什么电影啊？”

梁颀看了眼片单说道：“一部最近获奖的短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惊喜彩蛋。”

这时工作人员将灯熄灭，在周遭的一切都暗下来了的时候，他们又将目光纷纷专注地望着屏幕。

说是彩蛋，但是却放在了正片前面播放，内容也很无聊，通篇都是文青式的无病呻吟。蒋济维看到一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个哈欠动静并不大，却换来了前面观众的怒视。

蒋济维一愣，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梁颀却突然出声：“康有源。”

这下前排的人都纷纷看过来，康有源猫着腰走过来，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梁颀表情如常，说出的话却很不客气：“这个‘彩蛋’是什么意思？”

康有源支支吾吾地说：“我的几个朋友拍的，这样可以让观影体验多样化一点嘛。”

梁颀笑了笑说：“我帮你联系片源的时候你可没说会横插进来这个东西啊。”

说完，梁颀转头征询蒋济维的意见：“走吗。”

蒋济维点点头。不是很美妙的观影体验，但是蒋济维此刻却心情雀跃起来，楼道很狭窄，他们的肩膀会经常因为动作碰到一起。

梁颀突然叹气道：“那部短片本来还不错的。”

这部短片是那位学生剧组的导演最新的作品，刚在电影节露面，反响热烈。听梁颀说想在某个电影沙龙放映，对方便很爽快地将片源发了过来。好心被辜负总是难免让人有些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