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妩对自己的身体并不担心，她要死还是要活都无所谓，她只在意祝棠。

何宋叹了口气，将季妩拽着她衣领的手掰开，拧着眉说:“她生命体征稳定，转到普通病房了，你自己都住ICU，你还乱跑，你不要命了吗？”

普通病房吗？那就好...

“她走了吗？”

季妩垂着眸子，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声音很平稳，心却加速跳个不停。

呼吸间，耳边只有何宋的声音，敲在季妩的心上。

“恐怕她现在，除了301病房，哪里也没法去。”

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季妩感觉喉间充斥着铁锈味，哑了声音，瞳孔颤动着。

“你说的没有办法去，是什么意思？”

季妩勉强适应了自己这副残破的身体，扶着墙边的扶手一步一步往电梯走去。

“你刚醒，还有很多检查要做。”何宋在身后，手揣在外套兜里，看着季妩这副狼狈的模样。

“你管我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你放心，就去算是我死了，我答应你的也绝对不会食言。”

何宋一边心里默念着，她是精神病，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一边又气得脑袋发昏，咬着牙说:

“要不是因为你是我的病人，还没治好你你就死了我会觉得愧疚，不然我才懒得搭理你。”

季妩显然没想到何宋会这么说，手掌重重地落在扶手上，一言不发。

“她虽然没有严重的外伤，但是因为被沙砾埋在下面窒息，她身体素质没你好，在送往医院的过程中心跳骤停了一次，差点脑死亡。”

季妩身体顿住，站在原地，背对着何宋，只有攥着扶手，不停颤动着的小臂出卖了她的情绪失常。

“好在及时送到急诊室，身体是没有异常了，但是她还在昏迷。”何宋故意停在这里，又问季妩，“你知道她明明可以醒，为什么却还在昏迷吗？”

季妩转身，看着何宋，眼白爬上几条猩红的血丝。

“因为她不想醒，是吗？”季妩哑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问。

何宋点了点头，“所以你还想去找她吗？你觉得她希望你在她身边吗？你的出现对她的苏醒，有任何正面效果吗？”

何宋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波澜，只用了两人之间一米距离可以听清的音量，季妩却感觉这振聋发聩。

季妩眼眶干涩，身体过度虚弱甚至让她流不出眼泪，沉默中，何宋又说:

“如果想要她醒的话，最好多说一点让她觉得活着还有意义的话，在你想清楚说什么之前，你最好不要去找她。现在，你乖乖跟我回病房，把该做的检查做了，然后再考虑好要说什么，收拾好你自己，再去见她。”

季妩任由何宋扶着自己回到病房，来来往往的医生对仪器上的数值指指点点。

她看得懂，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太好。等到一套全面的检查做完，已经从白天到了夜晚。

何宋坐在病房里的陪护床上，等到最后一个护士离开病房关上房门，才开口:

“她现在只是不想醒，如果再这么下去很可能会恶化，变成植物人。但其实不管你说什么，她也不一定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醒来，甚至她可能不会听见你说的话。”

何宋不想给季妩太大的压力，毕竟她觉得季妩的神经已经够紧绷的了，再施压她怕季妩做出出格的事。

季妩看着纯白的泛着消毒水味道的被子，眼底颤动着。

如果祝棠因为她醒不过来......

最终，季妩抬头，看着何宋，泛白的唇边跳动着:

“我去看她。”

看到祝棠躺在病床上，手背插着输液管的样子，季妩的心比自己想得要空，要痛得多。

这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她现在又在猫哭耗子假慈悲什么呢？

病房里坐着许美玲，盯着输液袋发呆。

看到季妩来，如果是以前的她，说不定她会哭天抢地地冲上去揪着季妩打她几巴掌，但她已经老了，她折腾不起了，只是空洞着眼睛，看向来人。

“我想跟棠棠说几句话，阿姨。”季妩说。

“你什么时候能放过我的棠棠呢？”许美玲喃喃道，手指搭在祝棠的手上，觉得有些冷，又将祝棠的手塞回被子里。

“对不起，只是说几句话，等到她醒，我就从她眼前消失。”

季妩有些窘迫地低着头，随后将视线落在床上那个心心念念的人身上，情意缱绻，却又道不明的悲痛。

许美玲叹了一口气，看了何宋一眼，和何宋一起走出病房，将空间留给季妩和祝棠。

季妩拉着椅子，做到床边，抬手看着自己发颤的指尖又落下，垂在膝盖上。

“棠棠，我是季妩。”季妩望向仪器上的心电图，平稳的心跳没有多余反应，一时眼皮酸涩，想好的话在脑子里四处乱窜。

“对不起。我是个烂人，所以不要为了个烂人放弃其他的一切。”

“你记得你十四岁的时候，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一个你拼好的乐高积木吗？你上楼的时候把它摔碎了，你说，这个送不了了，也来不及重新做新的，你当时说，你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但我一直没说是什么愿望，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所以现在那个愿望是你醒过来，好不好？”

季妩似乎想到当时摔得疼了拧着小脸委屈巴巴地找她要抱要吹吹伤口的祝棠，嘴角挂着笑，漂亮的桃花眼却盈满了悲伤。

“你不回答我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季妩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跟祝棠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喃喃道: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