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什么叫痛?”声音嘶哑,极力隐忍着翻涌的情绪,“我是感受不到子弹穿过手臂的痛,尖刀划过皮肤的痛,感受不到棍棒打在身上,巴掌打在脸上的痛。”
握着她手腕的手不停颤抖,额头青筋泛起,他看着眼前这个他恨到极致也最难以割舍的人,一字一句泣血:“可我也会痛,你走的那天,教会了我这个世界上有另一种痛。”
握着她的手抵在他的心口处:“你用了这个世界上最钝的刀子,把它用力插进去,然后一点点把它捣碎。”
“现在你也感受到了被戏弄玩弄的滋味,怎么样阮大小姐,被毫无情感利用然后一下子抛弃是什么感觉你感受到了吗?你是不是很恨我,很好,请你这辈子都记住这股恨意,带给我的恨你应该全部一模一样地吞下去!”
狠话说尽,他蓦地松开她,指着门:“现在你可以滚了。”
阮白大脑一片空白,眼泪不知不觉顺着眼眶掉出来,砸在地上,无声控诉着。
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从她这个位置到房门一共七步。
她每一步都在想他们怎么走到这一步了。
门被轻轻带上。
那个本来强硬站着的男人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到地上,握紧拳头一下下砸在墙上,温热的液体顺着小臂滴到地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裂开。
他又一次恨自己为什么感受不到痛,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心底的痛。
周白拎着热水壶来时就看见满脸泪痕的阮白从病房冲出来。
“阮小姐你……”他刚想询问情况,结果女人压根没理她,直接擦肩而过。
心底暗道情况不好,把水壶放到一边,打开了点门,看见齐队坐在地上脸色更加不好。
默默叹了口气,之前任务涉及到阮小姐时,齐队就和他说过,这个任务无论如何都要确保阮小姐的安全。
中途发生了这种事,齐队肯定是害怕阮小姐会受伤这才把人逼走。
他把门关上,左思右想,如果阮小姐这个时候离开任务成功的概率恐怕会降低,毕竟那个嫌疑人太过机敏。
可要是让阮小姐留下,齐队那边……
他揉着太阳穴,最后一咬牙拍板做好了决定,任务第一,就算齐队回头怪他也无所谓!
阮白一路跑到医院的安全通道,在这样没有外人注视的地方她才敢哭出来。
蹲在地上,想起齐宴的话她浑身颤抖,眼泪不停往下掉,原来他真的那么恨她。
所以当初她的解释道歉他根本就没有释怀过。
怪不得这么长时间他一个电话甚至一条短信都没发来过。
“阮小姐?”
被喊到名字,她眼泪模糊地抬头,看到熟悉的面孔,语气变得生硬起来:“你,你来干什么,是,是他叫你,你来看我的笑话吗!”
她哭得太猛,说话一抽一抽的,即使那样还是保持傲气,面对他一点儿都不想气势。
周白活了这么多年,上一个安慰的女孩还是小学惹哭的女同桌。
他尴尬地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干脆抬头看着天花板,把手里的纸巾小心递出去:“不是,齐队什么都没说,是我有话对你说。”
“谢谢。”阮白接过纸,一边擦眼泪一边不屑道,“你是不是也想说我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耍的团团转很好玩?”
“不是不是。”周白摆摆手,然后斟酌道,“你确实是我们计划很重要的一部分,而且之前一直进行的很顺利。”
“……”
“这不是说你像个傻子!”
“……”
“……”周白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怎么越抹越黑,他咧咧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邀请,“阮小姐和我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站起来,狐疑看向他,发出警告:“你最好是真的有事给我看,我打不过齐宴,但揍你一顿是没问题的。”
周白一脸懵怔,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动手解决问题,一言不合就开口说揍他。
临近中午,齐宴坐在床上,脸色又青又白,撕裂开的伤口已经重新处理过了。
面前的中餐荤素搭配得很好,看起来很有食欲。
午日的阳光顺着医院的窗户照进房间,蝴蝶拍在玻璃上,折腾半天最后降落在窗户框上不再动。
右边手扎着针正在输液,他顺着用左手去夹菜,正要放到嘴边时因为伤口伤到肌肉没法用力,青菜掉在床上。
他像是才想起来,风轻云淡地处理干净,换成右手夹菜,扫了眼一旦用力就会跑血的输液管,无所谓地继续吃。
周白合上门,无奈道:“齐队这些年一直这样,什么任务都接,什么穷凶恶极的嫌犯都见过,全身上下几乎每根骨头都被打断过,之前我们开玩笑还说挺羡慕他的体质,怎么受伤都感受不到疼,死都会毫无痛苦的死。”
阮白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现在是在跟我卖惨吗,让我觉得他可怜?”
“不是。”周白摇头,齐宴这人就跟快尖锐的石头一样,冷心冷情,无需任何人可怜同情,因为任何人靠近都会被不同程度地伤害。
他认真地看着她道:“我是想说,齐队对自己都这么狠,他对任务也只有完成一个选项,不会因为任何人放弃,现在任务未完,阮小姐你的存在也不该终止,之所以终止,我想是因为阮小姐你和之前所有人都不一样,齐队对你动了恻隐之心。”
乌睫轻颤,她垂下眼苦涩一笑:“不会,你们齐队恨透我,他可能现在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我。”
周白顿了顿,轻声开口:“我记得有一次齐队一个人闯进我们要行动的S级危险任务,在里面打断了两根肋骨,腹部被捅了两刀,大腿取出了三颗子弹,十根手指的指甲全被活生生拔出来,因为撞击,耳膜撕裂短暂失明,我们找到他时他被活埋在土里,只剩下一直流血的脑袋还在地面,他们想这样让他活活被折磨死。”
他至今还记得这个场景,当时他刚进组织,看到那一幕直接腿软到跪下来。
齐宴整张脸都是血,根本看不出人样,泥浆埋到他的锁骨,纵然感觉不到痛,可绝望也是能感受到的。
他们把他救出来,所有人都红着眼眶把他送进医院,那个时候周白靠得他最近,他听见他一遍遍说着这辈子最懦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