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非陛下血脉，我怎敢妄想你做太子？”

“这些年是我太?过娇纵你, 把你宠成了这副无法无天, 不?体谅百姓疾苦的恶劣性子，是我错了……”

徐淑妃跌在地上，失声痛哭。

骤然得知身世的景王顾长安眼底充满死寂, 眼前一片漆黑的淮阳王顾鹫还在质疑自己竟生了个蠢货。

混乱不?堪。

元筱连忙去看身旁顾长策的表情, 从徐淑妃开口的那一刻起?, 顾长策就直直盯着她?, 试图在在一片起?伏的惊诧声中听?清她?说的每一个字。

他忽而弯起?唇角笑了, 笑里有几分?苦涩, 更有无限的释怀。

元筱悄悄握紧他的手, 炙热的温度由手心传遍全身, 顾长策低头看向少女，她?微微一笑。

明宣帝嗓子眼儿如?同堵了石头说不?出话，皇后孟斓心哽咽着对徐淑妃道:“可是妹妹, 你只顾小儿子会?不?会?在冷宫吃苦，策儿呢？他难道就活该被你厌弃这么多年吗？”

徐淑妃擦了擦眼泪, 眼神霎时锐利起?来，与之前悲痛欲绝的模样全然不?同:“跟不?爱之人生的儿子我为何要在意?？他三岁那年我就打算掐死他, 只是嫌他哭闹才罢了手, 你们说我狠心也罢，绝情也好, 我都不?在乎！”

“我从来都不?想听?他叫我母亲！”

“皇后娘娘宅心仁厚普度众生，想要这个儿子我白送你。”

语气轻蔑得仿佛顾长策是个可以随意?丢弃的物件。

这番话落下元筱气得险些冲出去，顾长策一把将人捞了回?来，拍了拍她?的背安抚，低声道:“我没?事，你别逞强。”

此刻明宣帝的脸色最不?好看，此等丑闻若传出去会?坏了千古名声。望着眼前宠爱多年的妃子和并非亲子的皇子，他忽然感?觉很累，甚至连生气砍了他们的情绪都没?有。

如?同一潭死水，搅动不?起?任何风波。

最后他缓缓开口:“淮阳王顾鹫起?兵造反，蓄意?谋夺江山，直接处死，不?必告知太?后。”

“徐淑妃……赐自尽。”

“景王顾长安勾结逆贼，赐自尽。”他阖了阖眼，“对外就说突发疾病，暴毙而亡。”

皇家丑事自然不?可能公之于众。

徐淑妃磕头认罪:“臣妾叩谢陛下。”

明宣帝起?身缓步来到她?面前，年迈的帝王微微垂下头颅，低声说:“不?是你的错，是朕的错。”

二人相望，徐淑妃再度泣不?成声。

“去告诉元将军把罡牙军撤了吧，摆驾回?宫。”明宣帝挥了挥手，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干，慢慢往外走。

倏然，天际乌云笼罩，祭天之日占卜的艳阳天不?知为何突然阴云密布，光线被遮蔽，一场雨即将落下。

啪啪

雨花从天而降，哭湿苍茫大地。

……

回?宫的路上元筱始终不?离顾长策半步，上马车后贴在他身侧，默默抠了会?儿手指，斟酌半晌开口:“殿下，你还好吗？”

突然经历如?此大的变故换了谁都会?承受不?住，更何况亲耳听?见亲生母亲说出恨不?得自己死这种话，如?果是她?估计已?经崩溃了。

徐淑妃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利刃捅进心脏，连她?都被溅得鲜血淋漓。

可她?不?太?会?安慰人，这种时候撒娇逗人又显得太?过没?心没?肺，头一回?陷入这种进退两难的复杂情绪，元筱打了半天腹稿，最后只干巴巴问出还好不?好。

话一出口她?就开始后悔，语气应该再温柔一点的……

“筱筱拿我当琉璃花瓶不?成，如?此小心翼翼？”顾长策开口并无异样，像往常一般藏着几分?笑意?。

“你可不?要逞强啊，憋着会?出毛病的。”她?蹙起?眉头，担忧地望着人。

“我没?事，而且也已?经释怀了。”他扣住她?的手背，说给她?听?的同时说给自己听?，“至少知晓了母妃为何不?在乎我的缘由，不?然我可能会?一辈子都认为是我做得不?够好，才招致母妃厌恶。”

“原来从来都不?是我的错。”

元筱情绪有点低落，瓮声瓮气:“可是还是会?伤心啊……她?都没?有对你好过。”

顾长策屈指弹她?脑门，笑道:“母妃最后已?经在尽力保护我了，她?说出的所有狠心恶语都是为了跟我撇清关系，让父皇不?要因?为她?而对我产生偏见。”

“这是她?第一次为我着想，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如?今她?和心爱之人殉情，也算是得偿所愿。”

听?见这番话她?心中好受不?少，忽而叹了口气。

其实顾鹫有句话说的没?错，顾长策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对待亲情如?此，对她?更是如?此。

前世面对她?无数次冷漠、欺瞒、争吵，顾长策始终没?有真的动过气，以至于最后她?敢拿刀架在脖子上威胁和离，想来都是因?为顾长策太?过纵容，才使她?拿捏住了软肋。

想到前世悲惨的结局，元筱神情倏地严肃万分?，突然捧起?顾长策的下巴凝望道:“殿下，成大事者?要心狠手辣，你懂不?懂？”

顾长策挑眉:“筱筱希望我怎么心狠手辣？”

“嗯……反正就是面对敌人不?能心慈手软，更不?要轻易被人威胁。”

哪怕那个人是她?。

顾长策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忽而抬头严肃问:“倘若你有一个仇人，你会?如?何报仇？”

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