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汗湿,尤其那让贺群青从一开始就感到?异样的坐姿――朱酒贡身上穿着一条陌生?的裙子,身后椅背上、她周围的墙壁,四处是难以忽视的血浆手印。

顺着一行行血迹看过去,贺群青有些心惊胆战地猜到?:朱酒贡应该也是从对面床上醒来,只是她从另一边的床铺上爬了起来,一路爬过去,让自己坐在了窗户下这?把?椅子上。

不等他再分辨,一切声音突兀地消失,门外再无丝毫动静。

也因?此,屋里的丝毫动静更?让人难以忍受。

贺群青没想到?自己还有试图屏蔽自己心跳声的一天,那虚弱的心脏在胸腔往里一点的位置扑腾,发出轻微的“啪啪”的粘腻声。

空荡荡松弛的喉咙里像随时有东西会?顺着喉管攀上来,贺群青脸色一时更?差。

“终于消停啦,”朱酒贡打断了死寂的氛围,她疲惫地挺直腰,老老实实坐回凳子上,这?时她潮湿凌乱的长发贴在肩上,似乎拽得她脖子很难受。

朱酒贡抬手拨开那一侧的长发,不想有一片东西立刻顺着力道从她后脑勺掉落了下来。

贺群青压根儿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但?朱酒贡手腕微转,团起跟那块烂头皮连接的大把?长发,不在意地甩甩手,就把?那团东西扔到?了身后的墙角,贺群青不由自主跟过去的视线恰好被她身形挡住了。

“别?想了,这?不是做梦,”说这?话的时候,朱酒贡的目光慢悠悠从窗户看了出去。

当然不是梦,周遭如此逼真,朱酒贡还能跟他对话,怎么可?能是梦?

只是贺群青着实佩服这?奇怪的女人,这?种时候竟然还能无事发生?一样欣赏风景。

贺群青眼?前则隐隐发黑,不知道这?身体还能“诈尸”多久。

他试着发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门外的人……他们要干什么?什么……配合?”

不配合就是有嫌疑?

那种口吻像是……

他本想朱酒贡既然醒得早,说不定已经搞清楚来龙去脉,结果不知是他的声音太无力让朱酒贡没听清,还是断断续续让对方没明白,换来朱酒贡奇怪的眼?神,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问:“人?什么人?”

贺群青一下语塞,茫然回视间,朱酒贡恍然一笑?,“啊……我明白了,在你听来,外面那是人的声音吗?”

她真把?贺群青搞糊涂了,难道刚才他听到?的门外的质问声,是他没清醒时听到?的幻觉?

贺群青喉咙滞涩:“……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

朱酒贡笑?容变得神秘,血迹斑斑的手指轻柔抚过手中像刚被使用过的利斧,不经意地说:“门外都是怪物啊,就算是人,也是曾经了,你可?不要随便听到?什么声音就开门。”

贺群青两耳嗡嗡作响不甚清醒,心中充满疑惑,就听朱酒贡接着道:“之前我就想问了,贺肖……你是不是也能感应到?一些普通人觉察不到?的东西?”

普通人觉察不到?的?

贺群青认真看她,让朱酒贡笑?了起来:“中午在外面的时候,你不是很‘敏锐’吗?那时候我就发觉,你好像和我很像……说实话,太敏锐也不是什么好事。”

朱酒贡话中的某些字眼触动了贺群青的神经,叫他深吸口气,吃力问:“敏锐……那是什么感觉?”

“很辛苦吧,”朱酒贡垂眸打量自己的手指甲,语气颇为飘忽,“对好事没什么感觉,但坏事……总是那么灵,坏东西又来得那么快,那么迅疾,一眨眼?……”

贺群青本来静静听着她的描述,内心起的那一丝波澜随着她的声音渐渐平息。

忽然,朱酒贡朝他抬起眼?,“……扩散的漫天都是,洋洋洒洒,无孔不入,就好像,世界上那些最恶心的人们的念头,一个个变成了雨点……变成了雪花……”

贺群青呼吸渐渐停了,反过来盯着她看。

“在你觉得那些脏东西可?能会?砸下来,把?你砸个头破血流,压垮你,敲碎你的时候,它?们就这?么穿过去了――轻飘飘的,没任何?重量,只是留下点脏兮兮的感觉……”

贺群青内心开始随着她的声音起伏,难道朱酒贡真的和自己一样,能感觉到?副本的恶意?

“……不过嘛,人们的想法,本身就无足轻重,他们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每天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所有人都是浑浑噩噩,前后矛盾,一旦事情做不好,就起了很坏的念头,想要搞砸一切,或干脆放弃――可?见,世上多得是又蠢又坏的傻瓜……”

听到?这?,贺群青发现朱酒贡说的像是副本里,又好像不是副本,贺群青不由皱眉:“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哦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发挥过头了,我的缺点就是太容易感性,毕竟是演员嘛,”朱酒贡飘忽的神色一敛,挑眉道:“我的意思是,像我这?样的人,很容易读懂别?人的心,也轻易就知道别?人在想什么,真是太辛苦了。不过在游戏里,这?样的直觉还是挺好用的,像开挂一样,对不对?”

贺群青沉默了,那边朱酒贡对他的兴趣却愈发浓厚,或者说铺垫足够,她鬼魅般靠了过来,轻声道:“反正我是第一次遇到?跟自己一样的人,贺肖――跟我一起玩吧,我们应该会?很有共同语言……拿着。”

贺群青大腿一沉,那把?粘腻的斧子几乎是被扔了过来,落在他大腿上。

“先帮我一下,”这?么说着,朱酒贡一把?掀开了她的裙子,直掀到?裙底。

距离实在太近,她这?一举动又十分突然,贺群青根本来不及闭眼?,已经看到?了她裙底风光,以及――那仅剩几丝血肉的光秃秃大腿骨头。

贺群青呆愣当场,再往下看,朱酒贡小腿分明是完整的,还穿着袜子和鞋,偏偏裙子下大腿肉被某种利器割了个干净,怪不得她坐姿如此奇怪。

“你……”贺群青看着她的惨状,再看看自己,没等说出什么,朱酒贡已经抱怨:“哎呀,这?小腿部分实在太沉了――你能不能帮我把?它?砍掉?”

贺群青喉咙艰难滚动,而朱酒贡在椅子上坐不安稳,那带着血肉的小腿似乎真的让她很难受,她满脸汗水,颇为期待地看着他。

偏偏就是对着她这?么一张神态鲜活的脸,哪怕两人现在都算不上完整的活人,贺群青也下不去这?个手。

朱酒贡却不依不饶,称这?半截腿让她辛苦死了,刚才他没来的时候,她才挪了几步,就花了大把?时间,还摔了两跤,搞得浑身脏兮兮。

“反正也不疼,你犹豫什么,还怕砍偏了砍不断?你不是身手挺好吗?”

贺群青就是死人也快冒汗了,只能先打岔:“既然难受,你,你先别?动,我们等等其他人……”

“这?么长时间都没人来,估计是大家都睡不着,或者他们不敢睡,”朱酒贡视线微微向下,直看进贺群青裸露的胸膛中,那心脏竟然还在扑腾,她便冲他露出了非常奇怪的笑?容,一路看下去,直看到?他腰间,还往下看――

“反正这?里只有我俩……贺肖,想不想玩点不一样的?”

贺群青本来只是有点紧张,突然听到?朱酒贡这?么说,愣了一阵后,到?底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不敢置信之下,他头皮发紧,忍不住退了退,手也终于摸到?那把?斧子,挡在腿上,颇为徒劳地遮挡朱酒贡火热的视线。

“恩?”朱酒贡眯眼?,手指慢条斯理整理起她的裙子,时不时扇动一下,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掀起来,嘴里道:“真是唐突了,弟弟,你是不是其实还没见过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