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钱永烨抱着天真无邪的女儿颠了颠,眼里满是宠爱。他依旧看着女儿,突然问了个问题,“钱宁,你看好银舰航运么?”问完他才笑看钱宁。
钱宁微笑摇头,“我没认真研究过。在?G大时,老师讲,没研究过的案例,不要想?当然。”
“钱宁一直是好学?生。”钱永烨露齿笑了出来,看着狄兰。
狄兰想?到什么似的,唇角微微弯动。但他没有回应钱永烨的话。
几人正?聊着,偌大客厅另外一边,韩耀耀和陈琪因为打麻将吵了起来。
钱永烨的妻子正?在?调和,家族排行老二的钱永玲在?认真分析场面,亨利的妹妹钱熙雅在?开妈妈玩笑。
钱宁、亨利、钱永烨听?得那边动静,或真或假笑了出来。
客厅沙发中央,钱卓铭、钱永靓、钱保东和钱永玲的丈夫也?乐呵看了看那个方?向。
小孩子嬉闹的声音穿插其中,大家族表面一片祥和。
钱宁和亨利不经?意相视,他们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祥和背后,是两个妈妈真的在?发泄对彼此的不满,二十年如一日。
亨利想?起那天晚上他同狄兰讲,不知谁的家族更操蛋,这个问题依然没有答案。
几天后,钱宁、狄兰和亨利搭乘同一班飞机回伦敦。
当日,原本讲来送钱宁的舒宜因为工作太忙,没能来。两个妈妈虽不满钱宁和亨利一道飞,但也?对此无法,本来想?去送,最后因为不想?见到对方?,也?都没去。
三人从?欧亚大陆的这一头,跨越整个欧亚大陆还有英吉利海峡,到了另外一头。也?是从?北纬22°来到了北纬51°,横亘七个小时的时差,不变的是阳光充沛的夏日。
一回到伦敦白橡木,狄兰就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里,财务经?理说?,他昨日收到了一大笔转账,金额正?是那块绝版腕表加上一半订婚钻戒的价值。
清凉空旷的古典建筑物内,西?厅传来回声,是钱宁和亨利正?在?谈论明信片的事情。
“我知道了。”狄兰淡漠说?完,挂了电话。
48
白橡木的西厅很大, 威廉喜欢用餐的长桌在主厅,原本是宴会厅之一。主厅两侧还有两个辅厅。如?今,靠外的辅厅继续用作会客厅之一, 维持着原始的模样, 保留了大量的古董家具和稀有艺术品。靠内的辅厅以前是纯粹的舞会厅, 现在基本空置, 但厅内华丽的壁炉和四根伫立的大理石罗马柱提醒着它昔日的热闹辉煌。
钱宁刚搬来时, 老班克斯问过狄兰, 舞会厅要?不要?重新布置, 考虑白橡木时隔多年终于有了女主人。狄兰让老班克斯自己去问钱宁,他还不知道老管家是否问过。
在西厅的尽头,除了有通往外部?的相对较窄的古朴拱门, 同样有楼梯通往上下?楼层。厨房就在西厅的地下室。
上个月, 老班克斯在电话里倒是告诉过狄兰,他不在的时候, 钱宁跟他祖父一样,有阳光的时候特别喜欢在西厅的长桌边活动。其实也是跟狄兰小时候一样。
“神户很漂亮, 但现在很多地?方都是一片废墟……”
狄兰从?会客厅进入主厅, 正听到亨利在跟钱宁讲他这回?在日本的见闻。
一排高高的长窗完美容纳夏日光线的大量进入, 高耸的厅堂被照得典雅明亮。建筑物内,冷气没有开, 今天伦敦的温度并不高。
狄兰看到他漂亮的妻子坐在正中的白窗台上。她穿着淡蓝连衣裙, 悠然?晃着小腿, 她手里拿着一张明信片。当她看到他,她朝他露出与阳光相衬的微笑。黑发在阳光下?别样光泽, 她弯起的眼睛本应该是迷人诱惑的,但狄兰现在有点看不清。
亨利靠着长桌, 面对着钱宁,他注意到钱宁脸上的笑容,半转身回?头,看着狄兰有点严肃的朝他们走过来。亨利便调侃地?问,“我好?奇是谁的电话,能让你聊这么久?”
“我的财务经理。”狄兰清淡道。他说?的时候看向?了钱宁,她清亮的眸子透出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悠然?晃荡的小腿忽地?停住不动了。她默默看着他,短暂对视后?,狄兰自然?转开眼,低声随意补了句,“我之后?又打了个电话。”
狄兰走到钱宁身侧,当他们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他的一只手也已轻轻放在她裙上。他感?到她敏感?的身体一紧。她没有看他,没有拒绝他的接近,继续晃起了小腿,低头看着手上的明信片。背光的侧脸柔和动人,光圈之下?,显得有距离感?。她从?来不是一个难以接近的人,对任何人而言。但或许,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底线”。
钱宁手中,精巧明信片的正面,是神户市的象征,荣光教堂。这是一座红砖哥特建筑。在一月的阪神大地?震中,已经倒塌。等待它的也许是彻底消失,也许是重建。
在明信片的背面,除了收件人的姓名地?址和邮戳,只有一句西班牙语夹杂英语的黑色水笔手写体。笔迹潇洒不羁,对钱宁和狄兰而言,都是不陌生?的。
Hasta la vista, baby
再会,宝贝
这句话是几年前上映的热门电影《终结者2:审判日》里,阿诺.施瓦辛格所扮演的角色在电影中的一句著名台词。
亨利这时走了两步,凑到钱宁的另外一边,低头看了一眼邮戳,努嘴道,“居然?昨天才寄到?这也太慢了。”
“收到就好?。很漂亮。谢谢。”钱宁讲完,笑着推了推亨利的脑袋,“但你为什?么写这么蠢的话?你以为你是阿诺.施瓦辛格?
“当时酒店房间的电视上在放《终结者2》,我想?不到写什?么,就写了这句经典台词咯。”亨利满不在乎解释着。
狄兰那时就在亨利旁边,他看着亨利在明信片上写下?这句装酷的话。尽管有点滑稽,但算是狄兰不讨厌的那种滑稽。
亨利仍然?望着钱宁手中的明信片,他像是非常认真的想?了想?,才又看向?身侧的钱宁讲,“你要?是不喜欢这个,下?回?我写Hinc lucem et pocula sacra(此地?乃启蒙之所和智识之源)。”他的拉丁语发音很优雅。
钱宁一愣,她看向?亨利,又看了看狄兰,不太确定地?笑道,“那不是你们的校训?”
“对啊,不蠢了吧?”亨利很骄傲地?接道。
“或者Sidere mens eadem mutato(繁星纵变,智慧永恒)。”狄兰突然?说?。他的拉丁语发音同样很优雅。
男人的声音就在钱宁头顶上方,经典之外,传递出某种情绪。她没有完全抓住,嘴上咕哝着,“为什?么非得写校训之类的警世名言?”她又看了看狄兰,轻轻笑着说?,“不过这句我喜欢。”
“猜到你喜欢了。”狄兰低道,像是自语。
“大家习惯在明信片上写点故作高深的东西嘛,不然?就是寄托思念。”亨利回?着话,走回?长桌边。他像先前一样靠着长桌,看着巴洛克窗台下?,那一对年轻夫妇。
他们背靠阳光,女人坐着,男人站着。他们发色各异,身形相差明显。他们有点亲昵,男人的手总在女人的连衣裙上。女人垂眸重新翻到明信片的正面,她和男人都在看正面那幢已经不存在的建筑。
或许是因为未来建筑师直觉里对光线的敏锐执着,有那么一个瞬间,亨利是觉得眼前的画面极美的,像巴洛克建筑一样具有强烈的冲击力?,但他同时也觉得很恍惚。这被短暂定格的一对,一个是与他同生?共死过的一半血缘的姐姐,一个是他自少年时代认识要?好?至今的挚友。就在仅仅不到九个月前,这两个人根本不认识,而他们现在是合法夫妻。
“说?到故作高深……”钱宁不再看明信片,抬起头说?道,“亨利,你对Chris的猜测没有错。”
亨利双手揣到口袋里,耸肩笑了笑,“他心思太复杂,必然?以己度人。”他那日讲“吓吓钱永烨”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