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一声急促的惊呼从上方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惶恐。
姜韫兮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
是楚寒熙。
他半个身子悬在崖边,玄色龙纹常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只手死死攥着崖边一棵歪脖子松树的虬结枝干,树皮几乎要嵌进他指腹,另一只手如铁爪般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别松手!”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掩不住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
姜韫兮能看到他额角暴起的青筋,能看到他脚下的碎石正簌簌往下掉,那棵松树的枝干发出“咯吱”的哀鸣,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林湘的手还死死缠着她的另一只胳膊,坠力拖着两人不断往下滑。
“……你……”
“抓紧!”楚寒熙死死拽着她。
可她脚下还有人,林湘正在拼死拽着她。
崖上的惊呼声、风声、树枝断裂的脆响混杂在一起,楚寒熙的身影在狂风中微微摇晃,却像一座钉在崖边的山,死死抓住了姜韫兮。
崖边的风卷着碎石掠过,姜韫兮悬在半空的身子不住摇晃,视线里却只映得出楚寒熙那张紧绷的脸。
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沾着些尘土,平日里俊美冷凝的眉眼此刻拧成了川字。
姜韫兮的眼角不知何时洇开一片殷红,许是风刮的,又或许是别的什么,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滑,还没落到下巴就被狂风卷走。
“楚寒熙,”她的声音被风撕得支离破碎,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轻颤,“松手吧。”
楚寒熙的手猛地一紧,她能感觉到他指腹下的青筋突突直跳。
“你看清楚了。”
姜韫兮偏过头,目光扫过他脚下不断滚落的碎石,还有那棵被两人重量拽得弯下腰的松树。
松树枝干已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这树撑不了多久了,不松手,你会跟我一起掉下去的。”
她的语气异常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可那抹眼角的殷红却像刺,扎得楚寒熙心口生疼。
“够了!”他突然低喝一声,声音里裹着压抑不住的怒意,还有一丝近乎崩溃的恐惧,“我说了,我不会松手!”
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另一只抓着树干的手早已被磨破,渗出血迹,染红了粗糙的树皮。
“你休想!”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滚烫的执拗,“休想再一次抛下我!”
那声音里的颤抖骗不了人,姜韫兮望着他,泪珠止不住落下。
“楚寒熙……”她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堵住了喉咙。
“闭嘴!”他咬着牙,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要么一起上去,要么……就一起掉下去。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风更猛了,松树的枝干发出一声刺耳的断裂声,楚寒熙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沉,却依旧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仿佛那是他与这世间唯一的牵连。
风卷着崖底的寒气扑上来,楚寒熙指节的力道几乎要嵌进她的骨头里。
姜韫兮望着他眼底那抹孤注一掷的坚定,像燃尽的灰烬里最后一点不肯熄灭的火星,心口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触到他冰冷的手背,那里还沾着树皮的碎屑和未干的血渍。
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决绝,一根一根,开始掰他紧扣的手指。
“姜韫兮!”楚寒熙猛地低喝,声音里淬着惊怒,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
他试图握紧,可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固执,像初春融雪,一点点撬开他紧绷的力道。
“别傻了……”她的声音被狂风撕得七零八落,后半句几乎听不真切,“等那些侍卫……不知道要等多久……”
她知道他是天子,是万乘之尊,崖上的人就算再急,也不敢贸然上前惊扰,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可这摇摇欲坠的松树,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楚寒熙的眼眶红得吓人,喉结剧烈滚动着,却发不出一个字。
他看着她倔强的侧脸,忽然就明白了她要做什么。
“楚寒熙。”姜韫兮终于掰开了他最后一根手指,指尖滑落的瞬间,她抬眼望着他,目光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如果你不是天子,该有多好……”
如果他不是天子,或许他们前世就不必那么痛苦,可以像寻常夫妻,在某个寻常的午后,坐在廊下晒太阳,不必再去为国生忧虑。
“再见,帮我照顾好爹娘,不要再让他们流泪。”
风突然更急了,楚寒熙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从自己掌心抽离,像一片终于挣脱束缚的叶子,向着那片翻涌的浓雾坠去。
他下意识地探出身子去抓,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风,还有她最后留在风中的那句叹息,轻得像一场梦。
“再见……”
后面的话彻底消散在呼啸的风声里。
楚寒熙的身子猛地向前一倾,若非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根已断裂大半的松树,他几乎要跟着坠下去。
崖边的碎石哗哗滚落,他望着那片吞噬了她的浓雾,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像受伤的兽,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不休。
“姜韫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