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会忘了进忠?
从前她恃宠而骄,稍不如意便对宫人打骂,进忠更是被她当作泻火的靶子,鞭子、罚跪、克扣饮食,那些手段几乎要了他的命。
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进忠面无表情,眼神里没有半分惧意,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丽嫔娘娘,请吧。”进忠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林丽心上。
殿外的小太监端着托盘上前,白瓷碗里盛着漆黑的毒药,药汁表面泛着冷光,看得林丽浑身发抖。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踉跄着往后退,一边尖叫。
“不!你们不能杀我!”她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手指着进忠,“我是皇上亲封的丽妃,你们不过是些奴才,怎敢对我动手?!”
进忠缓缓抬起眼,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丽嫔娘娘,您的梦该醒了。昨日是帝后大婚,陛下念及旧情,怕您污了那大喜的日子,才多留了您一日。但今日,您必须上路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丽因恐惧而扭曲的脸,补充道:“您从前做的那些事私通外臣、谋害皇后娘娘……桩桩件件都记在案上。陛下能容您到现在,已是格外开恩。”
林丽踉跄着退到墙角,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她看着那碗毒药,又想起从前自己的嚣张跋扈,终于明白,那些仗着的“恩宠”早已成了泡影,如今不过是在偿还往日的罪孽。
林丽的身子抖得像风中残叶,却突然拔高了声音,双手死死抓着身边的雕花立柱,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里迸出几分疯狂的光,猛地转向进忠,声音又尖又利:“你们这些狗奴才,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这肯定不是陛下的意思,而是你们这些阉人串通好了,要杀我!”
唾沫星子随着她的嘶吼溅出,往日里端着的嫔御仪态荡然无存,只剩绝境里的歇斯底里。
她踉跄着要往殿外冲,却被两侧的小太监拦住去路,只能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放开我!我要去找陛下!陛下最是疼我,他绝不会让你们杀我!定是你们瞒了他,定是你们搞的鬼!”
她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眼泪混着慌乱往下掉,却仍死死咬着“陛下不会杀我”这句话:“我要见陛下!让我见他!只要我见到陛下,他定会饶了我的!你们拦不住我”
进忠站在原地没动,只抬了抬眼,那两个拦着林丽的小太监便加重了力道,将她死死按在原地。她挣扎得太急,发髻散了,珠钗掉在地上滚出清脆的声响,倒衬得殿内更显死寂。
“娘娘,何必自欺欺人。”进忠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刺骨的冷,“陛下自始至终都未曾疼爱过您,更何况是一个私通外戚的妃子。”
林丽刚被按在地上,听见进忠这话,浑身的挣扎猛地顿住,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般愣住。
她瞪大了眼睛,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嘴唇哆嗦着,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死死盯着进忠,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这话的真假。
进忠垂着眼看她,语气没有半分起伏,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再告诉您一句,您黄泉路上慢慢走,因为那位,很快也会来陪您了。”
他特意加重了“那位”二字,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冷意。
林丽到死都不知,自己构陷姜韫兮的那些手段,早就让陛下动了杀心。
如今留着她,不过是想借她的死,引出背后藏着的余党。
话音刚落,进忠便抬了抬手,朝身侧的小太监示意。
那两个按住林丽的小太监立刻心领神会,一人死死扣住她的肩膀,让她无法动弹,另一人则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
端药的小太监快步上前,将那碗漆黑的药汁凑到她唇边。
林丽这才反应过来,疯狂地摇头,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声,可下巴被捏得生疼,嘴根本合不上。
苦涩的药汁顺着她的舌尖滑进喉咙,带着一股刺骨的凉意,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拼命想往外吐,却被小太监死死按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药汁一点点灌进肚子里。
没人注意到,进忠的目光在那碗药上停留了一瞬。
这药虽是剧毒,却特意选了药性缓和、死后不留狰狞痕迹的方子。
陛下说了,林丽的罪孽自有报应,但死状若太过恐怖,恐污了宫闱,更怕冲撞到刚大婚的皇后娘娘,扰了她的安稳。
药碗见底的瞬间,小太监松开了手。
林丽像一摊烂泥般瘫在地上,双手捂着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糊了满脸。
她看着进忠冷漠的背影,又想起他方才说的话,眼底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嘴里断断续续地念着:“楚寒熙、姜韫兮……你们好狠的心……”
进忠没有回头,只淡淡吩咐身后的人:“看好她,待气绝后,按规制处理,莫要声张。”
说罢,便提着衣摆走出了寝殿,将殿内的绝望与哀嚎,彻底隔绝在门后。
林丽伸出去的手在空中试图抓住什么,最后瞪大了眼睛,手臂掉落在地面上,咽了气。
第113章 此生此世,矢志不渝
晨光刚透过慈宁宫的菱花窗,洒下几缕细碎的金辉,姜太后就已经坐起身。
锦被滑落至腰间,露出里层绣着暗纹的寝衣,她抬手揉了揉眼角,眼底虽有几分倦意,嘴角却藏不住浅浅的笑意。
昨夜翻来覆去想了半宿,哪里是睡不着,分明是心里的激动按捺不住。
“太后娘娘,慢些。”何嬷嬷听见动静,连忙端着温水进来,见姜太后正要下床,赶紧上前扶住她。
指尖触到太后的手腕,只觉微凉,便又取了件素色披风搭在她肩上,“您昨夜歇得晚,今早又起这么早,可是在担心今日的事?”
何嬷嬷一边说着,一边让姜太后靠在软枕上,指尖轻轻按揉着她的太阳穴。
她跟着姜太后几十年,最是清楚太后的心思,自打姜韫兮入宫,太后就没少为她忧心,如今总算盼到了头,却反倒有些坐不住了。
姜太后闭着眼,感受着太阳穴传来的暖意,轻轻摇了摇头:“担心什么?陛下的心思,如今还有不明显的吗?”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你瞧瞧这后宫,到最后,就只剩下笙笙一个人了。”
说到“笙笙”二字,姜太后的语气软了下来,睁开眼时,眼底满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