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宁收起了眼里的疼惜,转成以往的理智精明之色,“扶桑,去请温美人,让她打扮得体漂亮些过来。”
扶桑槐序几个人一听,便知道主子的打算了。
槐序面色复杂,“娘娘,您就这样将陛下拱手让人,若是温氏不足为信……”
杨佩宁却想得十分清楚,“陛下即便不宠幸她,也会宠幸旁人,与其那样,我为何不让宠妃出自自己宫里?何况,我若抬举她,便必定能够压制她。倘若哪日我的身份和手段不足以令她臣服听话了,那也是我能耐不足,怨不得旁人。”
起码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底下人还翻不了天去。
等到那些宠妃们成长到她如今的地位,她自然早想法子往上走了。
“奴婢知晓了。”槐序说着福身出门,心里却下了狠心,要替自家主子盯死温氏。
近暮时分,御驾至倚华宫。
远远的,便看到淑妃和一个嫔妃站在一起笑得一团和气的模样,见他来了齐齐福身请安。
他一看不是常婕妤,他走近时一边无意识地去牵了淑妃的手,一边疑惑道:“你们说些什么呢,这样高兴。”
两人一同往里走,另外一位嫔妃则紧跟在后头,不敢逾越。
杨佩宁笑得眉眼弯弯,“正听温美人说起她在家中时候的趣事呢。”
崇庆帝这才记起倚华宫有这么一号人物,原是当初得罪淑妃被他冷落的那位。
看如今淑妃被她逗乐的模样,想来淑妃大度,已然原谅了她。
步入殿内,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软榻矮案上厚厚的手抄经。
“这是谁写的?字倒不错。”
杨佩宁见状,便解释道:“当初温美人冒犯,臣妾罚了她禁足,这是温美人禁足期间手写抄录的药经。”
两人分坐软榻两侧了,崇庆帝这才正式看向那嫔妃。
只见她一袭藕荷色月幅裙,妆容清丽衬得其小巧玲珑嫣然可爱,发间发饰不多,大都素而雅致,唯有鬓边斜插的那支衔珠步摇,熠熠生辉,华丽耀眼。
“朕记得,这步摇,仿佛是你用过的?”
他收回视线,笑意吟吟看向对侧的美娇娘。
杨佩宁嫣然一笑,从容大方,“她出了禁足来拜见臣妾,妆容太简单了些,臣妾觉得这步摇衬她,陛下以为呢?”
崇庆帝自然不会驳她的面子,打量了温美人一眼,颔首,“的确不错,宁儿眼光独到。”
说完又正色对温美人道:“淑妃仁善,不计较你当初得罪,你也要懂得感恩。”
温美人款款福身,礼仪周全又得体得很,温声软语,“陛下教诲,嫔妾谨记于心。娘娘待嫔妾很好,嫔妾十分感激和尊敬娘娘。”
崇庆帝见他乖巧,这才不再端着那严肃,有意问她:“宫中嫔妃思过时都抄静心经,你怎么想起来要抄录这繁复的药经?”
温美人回话道:“嫔妾听淑妃娘娘说起南方水患灾民伤亡时言语伤心,嫔妾亦感同身受。虽不能帮衬陛下分忧,但求诚心感动三清祖师,能庇佑南方灾民减轻苦痛,早日安居。”
南方水患之事大定,但朝堂上还是不断地提起灾后重建和灾民安抚之事,其中尤以救治灾民为重任难题。
他才从紫宸殿过来,听温美人说起这些,心中倍感舒心,看向淑妃时,更是感慨万千。
“你宫里的人,果然都是懂事的。”
杨佩宁笑着看了温美人一眼,“陛下既夸赞温美人的字,也不知温美人是否有这福气,将所抄药经供奉于三清祖师道观,若真求得祖师庇佑,解南方万民之痛,也是一桩善事。”
崇庆帝沉思,“世人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总效仿故人求请上天显灵。朕虽不知世上是否有天灵,可何妨一试呢?总归是皇家对万民的一番恩泽。”
闻言,温美人受宠若惊,连忙福身谢恩,却不争宠争先,几句话后便告退离去,不敢打扰帝妃说话。
崇庆帝见状,连连点头。
“还是宁儿会调教人,这温氏,如今倒仿佛是转了性子一般,不像之前那么冒失了。”
杨佩宁闻言嗔笑:“都是陛下挑中的人,哪里就是不好的性子呢?只是初入宫禁,没把握好分寸罢了,陛下令臣妾掌宫,臣妾若连宫里的人都管教不好,只怕陛下该要怀疑臣妾本事了。”
崇庆帝会心一笑,“你是侍奉朕多年的老人了,你的能耐朕还能不知晓吗?”说着他难免叹息,“贵妃,终究是欠缺些火候,德妃呢,身份又未适合。这些年来来去去,终究还是你更适合待在朕身边。”
比如宣城纸的事情,也只有淑妃懂得如何作为。
“宫外宣城纸流转一事已经有眉目了。正是琅琊王氏旁支所为。”
第139章 册县主,国子监
杨佩宁闻言惊讶不已,“当初陛下要臣妾掌管尚仪局,又让嫔妾故意做出宣城纸的漏洞来,臣妾也有些猜想,却没料到是王家。”她惊诧又面色复杂地继续道:“听闻琅琊王氏素有清名,这样的事怎么会牵扯到王氏身上去呢?”
“王家虽有个琅玡书院底下门生无数,可总要活络关系,贪污腐败的不在少数。”说着,他叹息不已,“若是可以,朕何尝希望是王家呢?当年我登基,太傅帮衬不少,如今突然要对王氏动手,朕这心里并不畅快。”
听到这样的话,杨佩宁好险没翻出个白眼来。
琅琊王氏即便贪污,也不可能在这么明显的事情上做手脚。
旁支倒是有可能沾染上,却和主家没什么关系。
但崇庆帝想要对付王涯,自然是循序渐进,不惜搞臭其名声。
旁支又如何?在百姓眼里,王家势大,旁支得主家恩惠,便都是一家人。
加上之前王氏子与晟王结党一事,王氏在百姓和读书人心中的威望已经渐渐崩塌。
等到时机合适,王氏失了人心,覆灭也不过在崇庆帝抬手一挥间。
谁又会回过头来琢磨王家的事情上,皇帝下了多少心思,使了多少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