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猛然被自己的话怔住,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般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道:“齐覃骗了我们!陛下都没有回过紫宸殿,根本不知道轿夫的证词!”

可越是这样说,她却越疑惑,“可李安不也提醒了同样的事情吗?”

槐序想到什么,很无法接受,“难道是李安背叛了娘娘?!”

扶桑摇头,“不,李安并没有背叛娘娘,反而忠心不二。正因如此,我们才险些中了圈套。”

她缓缓开口解释道:“李安曾派人提醒娘娘,轿夫们的证词对倚华宫不利,让娘娘小心。却并未提起陛下已经知晓此事。”饶是扶桑理清了前因后果,此时都不免心有余悸,“不是他不中用,是陛下根本就没有先回紫宸殿听轿夫供词,而是直接来了倚华宫!何况他一个掖庭令,已经少在御前走动,即便有人在御前替他效力,可那些人如何得知此等密辛?”

“等到李安先来汇报消息后,齐覃的人再来,由于事实确凿,哪怕在李安汇报的基础上加上些什么话,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很难发觉斟酌出来。毕竟他在御前行走,比李安知道更多也是情理之中。”

说到此处,扶桑深吸一口气。

“所以,但凡娘娘提及内仆局的事情,等到陛下回紫宸殿知道轿夫指控后,便可以断定,咱们娘娘在御前有眼线人手。”

“陛下疑心最重,最无法接受的,便是棋子反噬其主。”

“一个嫔妃比天子还早探知消息,那么这个嫔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说完,她看向自家娘娘。

杨佩宁没有说话,便是默认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槐序仿若被雷劈了一般呆滞。

“所以陛下今日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后宫妒忌争宠之事,而是为了试探娘娘您是否对陛下全心全意的忠诚?”

扶桑点头,“之前新人入宫的时候,陛下曾碍于情面去过椒房宫一趟。或许在那个时候,皇后就已经在陛下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槐序沉默半晌才开口。

“可偏偏陛下看起来如往常别无二样,若非扶桑姐姐提醒,我根本不可能想到陛下有这样的心思。”

想到陛下来倚华宫时对自家娘娘和公主宠溺又喜爱的模样,她只觉得违和又恶心得厉害。

“若娘娘也如奴婢一样被混淆视听,那么现在,倚华宫会是怎样的状况?”

想及那样的境遇,侍立在一旁的三人冷不丁齐齐打了个冷颤。

那一定是比陛下亲眼看到淑妃推杨婉因落轿,令皇嗣无法降生还要严重的事!

明仲率先回神,“陛下既然怀了试探的心思,那么便不可能提前告知要来倚华宫,那个来叫娘娘预备着接驾的御前内侍,想来也是皇后的人。娘娘若是真准备迎接御驾,陛下见了,必定会先入为主怀疑起来,等到娘娘再提起内仆局,陛下即便想不疑心娘娘,都难了。”

槐序咬牙,“皇后杀招,果然凶狠!”

她又一次感受到皇后的恐怖。

扶桑看向杨佩宁,“如此看来,皇后早就疑心您在御前有人了?”

“她大抵这样猜测。”杨佩宁看着茶盏中晃荡的茶水,目光也掀起层层涟漪,“但不管我有没有在御前安插人手,皇后这一步棋,都可以让陛下对我起杀心。”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皇后与她,都是最清楚帝王心的人。

“设计戕害嫔妃伤害皇嗣,已经足够成为让我去死的罪名了。”

到那时,崇庆帝不会理会她是否冤枉,只会顺水推舟,先占尽天理人伦地杀了她。

槐序无法想象,短短的这几个时辰里,娘娘竟然经受了这样大的生命威胁!

可在陛下来的时候,娘娘还是保持着端庄优雅,与陛下宛如至亲夫妻一般逗弄着公主,其余什么话也不多问多说。

任谁看了,不说帝妃情深?

“那陛下今日并未留宿,而是选择回紫宸殿……”槐序担心不已,“会不会……”

槐序是杨佩宁这帮信任的人里年纪最小的,见她小脸发白的样子,她冲她露出了一个笑来。

“没事了,这关已经过了,去睡吧。”

闻言,槐序心里那颗大石头才算落下。

“不睡,奴婢要陪着娘娘!”

杨佩宁笑着摇头,“你去帮我陪着妙仪吧,我乏得厉害,今日不能与妙仪同睡了。”

槐序闻言,不疑有他,“好,奴婢这就去,娘娘您也早些歇息。”

槐序行了礼,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杨佩宁见了,原本有着浓厚阴影的眼里也跟着浮上一抹轻快来。

“娘娘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扶桑看出了她的心思,看着槐序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叹息,“槐序藏不住事儿,什么都写在了脸上了。”

“所以啊,”杨佩宁道,“也无需让她跟着我们一起受这一夜的煎熬了。”

崇庆帝心思莫测,连杨佩宁自个儿也无法笃定,他是否真的相信了她。

“说起来,娘娘是怎么发觉不对开始怀疑的?”

杨佩宁想了想,“或许是我一直对齐覃心存疑虑,也或许是御驾到倚华宫外的时候,曹恩保并未高声通报。”

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细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