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美人抿唇,“入宫前,爹娘曾将打听到的王府和东宫的事情告知于我。那位李孺人还有吴良娣,皆是死于难产……还有如今宫中的杜婕妤,怀孕后小产,险些埋了半条命进去,我害怕……”

杨佩宁听到此处,也沉默了许久。

她示意殿内侍女全部出去。

这才将双手从盆中取出来,用帕子擦干,脑海里思绪万千。

永阳伯府是历经许多代帝王的世袭伯爵府,要查这些东西若是加以时日和金钱,不会少了渠道。

何况宫中本来也并未有意瞒着那些事情。

难怪常俏会知道,吓成这个样子。

正常女儿家,谁知晓了不害怕呢?

正想着,如何与皇帝周旋此事,好歹往后推一推时日。

常美人却以为她心中介意,放开袖子改为抓住她的手臂,将爹娘叮嘱过的话语,说了出来。

“姐姐,我注定子嗣艰难。”

此言一出,好似一个惊雷将杨佩宁给震慑在那里。

她不敢置信,喃喃自语,“什么?”

常俏深白净的小脸上有泪水滴落,她呼吸一口气,将自己母亲一族的隐忧告知。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代开始了,我只知道外祖母和母亲已经是这样了。但凡生了孩子,必定流产,若是强行吃了汤药保住孩子,轻者母体损伤此后再不能怀孩子,重者一尸两命,难产而亡。外祖母也是在生母亲的时候离开的……”

常美人泪水直淌,“在我之前,我娘其实已经怀了很多次了,本来爹爹已经放弃不肯再要的,只从旁支寻了个喜欢的孩子养在膝下充当后嗣,娘亲固执又怀了我,险些死掉才生下我来,娘亲却从此身体不好……”

说到此处,她不忍再说,一头钻进杨佩宁的怀里,双手抱住她,呜呜哭起来。

杨佩宁听了心惊不已更心疼得难受,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无声安抚。

她一直以为永阳伯府是希望她这个宠妃提携常美人,这才求到她这里来。

可若真如常俏所言……

她几乎可以想象常氏夫妇有多绝望才找上她。

在这个时代,女子子嗣艰难是十分要命的事情。

哪怕尊贵如公主,若是不能替夫君留下后嗣延续香火也要被民间职责,非得替夫君纳妾养了庶子才算完。

可这样的家族秘辛,伯夫人和其家族根本不敢叫外人知晓,否则整个家族都要从此难以婚嫁!

常俏口中那个旁支的男孩子,一定就是如今的永阳伯世子常安了。

难以想象,伯夫人受了多少苦才生下一个常俏来。

也难怪,永阳伯夫妇费尽心血不惜以世子夫人之位来求她一个人情。

近暮,哄着常俏在她这里睡下后,她一边更衣一边吩咐槐序。

“蓁蓁与世子即将大婚,明日一早,你亲自带着本宫的添妆出宫一趟,务必去到永阳伯府,与伯夫人密谈此事,我要知道真假。”

槐序知道事关重大,肃色应下,连忙去库房收捡东西。

杨佩宁则披了夜色出门,扶桑和明仲随侍。

紫宸殿,崇庆帝才批完折子,见淑妃来,十分诧异。

以为是最近召幸新人比较多,连淑妃也着急吃醋,忍不住唇角微勾,放了笔来牵她的手。

“怎么这时候来了?”

杨佩宁一见他荡漾的表情便知他想错了,也不纠正,顺势从扶桑手里接过吃食来。

“陛下整日忙着朝政和奏折,连晚膳都没好好用,臣妾特地带了倚华宫的吃食来,陛下看看可还堪入口?”

美人所赠,崇庆帝自然赏脸,每一道菜都用了一些。

等吃完撤了席面,正好尚寝局姚嬷嬷领着人端了放了嫔妃彩笺的香囊来,叫他挑选。

崇庆帝摆了摆手,“今日就不抽了。”

姚嬷嬷望了淑妃一眼,没有多言退下了。

“这些时日,朕因为新人冷落了你,的确是朕的不是,今夜朕就陪着你,好不好?”

杨佩宁感动之余嗔怪道:“在陛下眼中,臣妾就是这样善妒之人吗?”

难得见她脸上浮现这样生动的小表情,崇庆帝觉得十分稀罕,连忙双手牵住她未戴护甲修长又白皙的手指。

“怎么会,在朕心中,宁儿最是端和大方,美貌动人。”

“陛下就会逗臣妾开心。”

杨佩宁莞尔一笑,华贵无比的紫宸殿也黯然失色。

若说新人嫔妃娇涩若花苞一般惹人怜爱,那么淑妃便是盛放的荷莲,妩媚多情又洁白无暇。天晴时分娇艳傲于枝头,落雨时节花瓣微垂楚楚动人,月色轻洒时,酷似广陵寒光仙子,清风徐来之际,又自有一番孤傲与遗世独立。

面孔多面,却每一面都是他爱不释手,时时惦念于心的。

哪怕是这些时日召幸新人呢,他总也心里想着淑妃。

否则也不会淑妃一来,眼里便只有这么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