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淡笑道:“能在御前挂上名的,都是有能耐的。”

见她们二人投缘,太后撑了撑额头,“年纪大了容易乏困,你们二人说话吧,哀家小憩一会子。”

于是将殿内的人都带走入了内室,只留她们二人。

娉儿扶着她往里头走,忍不住道出心中疑虑。

“奴婢瞧着二位娘娘本就交好,只是似乎有意瞒着陛下?”

侍女都看出来的事情,太后心中自然更是明镜一般。

“陛下从来疑心重,不肯相信任何人。我若是他的生身母亲便罢,可我只是曾经抚养过他一段时日,他与我本就不甚亲近。我自个儿都在他跟前战战兢兢的,生怕惹了他不高兴,更遑论霜华了。”

她缓慢地行走着,声音放低了,“陛下有意分权而治,在这宫中,要想保全自己太难了。哀家也怕她哪日遭了别人算计,与淑妃交好,好歹多重保障。”

娉儿终于肯定心中想法,只是却愈发担忧了。

“可这样,不是有意欺瞒陛下吗?若陛下知晓了,龙颜震怒起来,二位娘娘可如何是好。”

“陛下跟前,有哀家这一层体面,好歹留得住她性命。眼瞧着谢家姑娘和一众秀女都要入宫来了,若是真如陛下筹谋那般与整个后宫为敌,霜华只怕连被问罪那一日都等不到。”细说起来,太后都觉得俩孩子造孽,“淑妃和德妃,眼瞧着是在高位上,却个个都是皇帝的棋子。如若哪日陛下要用她们来替别人铺路,好歹有个防备。”

娉儿讶异,“这样的话,奴婢是第一次听您说起。”

她原本以为,都是太后了,自家主子已经有足够的本钱可以享清福了,却不料还是和从前一样胆战心惊的。

娉儿这才领会太后的良苦用心。

“娘娘深谋远虑。”

太后叹息一声,坐到床榻上去,“所以啊,淑妃和德妃交好之事,至少眼下不能传入陛下耳朵里。我们也要装作不知。好歹在秀女入宫后,替她们争取些许先机。”

“奴婢眼见二位娘娘倒都是谨慎的人。”

太后欣慰颔首。

这也是她赞成两人私下往来的原因。

但凡有一个是蠢的,都得出大乱子。

这厢,没了外人在场,两人便也不再遮掩。

“亲蚕礼上那女官已经畏罪自尽了,一应接触过蚕筐的人也都细细盘问过了,但凡查到一丁点儿蛛丝马迹,人不是死就是重病疯了的,什么也查不出来。”

“太后娘娘掌管宫正司,十分雷厉风行,竟然也难查出背后主谋?”杨佩宁总觉得哪里怪异,一时却想不起来。

“你也觉得奇怪吧。还有一件事更奇怪。”德妃看了看四下确认无人,压低了声音说:“皇后病重,自请让太后亲蚕。可是亲蚕礼出问题那日,有人亲眼看到皇后的撵轿出了椒房宫。却不知去往何处。”

这些天,她每每回想起那日太后姑母的遭遇便后怕得厉害,她思来想去,总算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德妃目光幽幽,“你说,若是皇后的目的地是祖庙。等她到的时候,那些‘假死’的礼蚕是不是也该清醒了?”

“德妃姐姐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杨佩宁正色,“天下人不会拿礼蚕假死说事,她们只会认为,是太后娘娘德行不端才会导致礼蚕死去。而皇后是真正的国母。如此一来,莫说皇后禁足了,就是她之前干的那些腌臜事只怕也能一笔勾销。”

“可不是嘛。”德妃气愤的同时也觉得心惊,“亲蚕礼这样大的事情都敢下手,还敢让皇家颜面扫地,皇后真是越来越疯了!”

听德妃将此事尽归咎于皇后,杨佩宁却觉得有些不对。

前世也出过一模一样的事情。

只是彼时皇后已病逝。

因着皇后之崩,后宫里大大小小的嫔妃炸了锅,都在思量谁会是下一任皇后。

崇庆帝原本想抬入后宫的谢棠早年溺毙河池之中,后来入宫的换成了兵部尚书之女崔楠。

那一年,崔楠封皇贵妃代皇后亲蚕,礼蚕也是如当日一般,尽数死去。

彼时,已经荣登贵妃位的杨婉因出场挽救皇族颜面,自此之后名声大噪,贤名在京中广为流传。

甚至一度在民间有“杨氏应为后”等言论出现。

这次战绩,一定程度上为后来她打败崔楠等一众嫔妃登上后位铺了路。

掌管尚仪局后,哪怕距离那次出事还有许多年,杨佩宁亦不敢懈怠,早早地让人备下了各种策略。

只是饶是她也没想到,此事真的提前了!

并且套路和手段和崔楠遇到的一模一样。

可幻境之中,皇后已死,这一次,却活像是皇后的手笔!

杨佩宁隐隐觉得哪里有问题,却又想不起来。

她在慈安宫不能待太久,与德妃相互交换秀女殿选的信息后便告辞了。

她前脚刚离开慈安宫,没过多久消息便传到了紫宸殿。

“淑妃娘娘离开时,脸色似乎不大好。不久后德妃娘娘也回宫去了,瞧着是不欢而散的样子。”

崇庆帝颔首,挥了挥手让那侍女下去了。

“后宫局势如陛下所料,陛下也可放心些了。”曹恩保奉了清茶上来,“太后娘娘那边打发人来问,关于谢大姑娘入宫位份及宫殿之事可否敲定?若是定了,便要吩咐二位娘娘操办相关礼庆。”

崇庆帝摇头,“这一次,她们从旁协助就好,朕早令宗正寺和礼部郑重相待。”

说着,他在刚写好的册封诏书上拓了印。

“你去传旨,册大将军谢清平之女谢棠为正一品贵妃,入住关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