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凌昭。” 他喉结剧烈滚动,“是你的丈夫,是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人。你忘了吗?我们在圣殿举行了婚礼,你穿着白纱走向我时,说‘余生请多指教’。”

他语速极快地说着,想唤醒那些被遗忘的碎片,可欧阳玉只是茫然地摇头,眼尾泛起红意:“我…… 我想不起来。”

“怎么会想不起来?” 凌昭猛地提高声音,胸口剧烈起伏,只剩下濒临破碎的恐慌,“你说过要陪我看遍国境线上的极光,说要在东宫的花园里种满你喜欢的铃兰,这些你都忘了?”

他身上的伤口在激动中迸裂,左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死死盯着欧阳玉那双空茫的眼睛。当霍长临上前想扶他时,他猛地挥开对方的手,眼神骤然变得凌厉如刀。

“霍长临!” 他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带着冰碴,“我把她交给你,是让你护着她,不是让她被打得失去记忆!”

霍长临站直身体,黑色西装衬得他面色沉冷:“是我的失职。”

“失职?” 凌昭猛地逼近一步,王储的威压在伤痛中更显凛冽,“我说了你只要救了玉玉,我就会把花给你的……”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喉间涌上腥甜,他偏头咳出一口血,溅在洁白的地板上,像一朵骤然绽开的红梅。

欧阳玉看着那抹刺目的红,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顺着脸颊滑落:“我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你这样,我会难过。”

凌昭猛地回头看她,眼底瞬间燃起一簇微弱的光。他不顾霍长临的阻拦,强行在床边坐下,忍着左臂的剧痛,用没受伤的右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那里还扎着输液针,冰凉的触感让他一颤。

“玉玉,看着我。” 他放柔了声音,眼底翻涌着痛苦,“我是你的丈夫,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君主,而你,是我唯一的王后。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你慢慢想,哪怕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可以陪你重新认识一次。”

可当欧阳玉怯怯地问 “我们…… 真的结婚了吗” 时,他眼底的光还是黯淡下去。他低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她的手那么凉,不像从前总爱窝在他掌心里取暖。

“陛下已经下令囚禁三王子,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在清算中。” 霍长临在一旁沉声道,“医生说,创伤性失忆未必是永久的,或许……”

“闭嘴!” 凌昭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疲惫,“在她恢复之前,由我亲自接管。” 他抬眼看向霍长临,“你该清楚,若是她永远记不起我,我们之间的账不可能清的。”

顾星瑶在隔壁病床听得心口发紧,挣扎着撑起上半身,绷带下的伤口被牵扯得生疼,她却咬着牙哑声开口:“你先别激动。”

凌昭猛地回头,猩红的眼看向她,带着被戳破心事的狼狈和警惕:“你想说什么?”

“玉玉在看守所里……” 顾星瑶喘了口气,额角沁出冷汗,“那天晚上她发着烧,意识不清的时候,说每次看到你处理政务时紧锁的眉头,都想伸手替你抚平。她说…… 她好像比自己以为的,更喜欢你。”

这话像一道惊雷劈在病房里,凌昭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星瑶,连呼吸都忘了:“你说什么?”

“她没说出口的喜欢,藏在每一次看你的眼神里。” 顾星瑶迎上他的目光,字字清晰,“现在她忘了一切,可这份喜欢是刻在骨子里的。你把雪魄花交出来,那是唯一能让她安神的药,也是…… 让她想起你的契机。”

凌昭的心脏疯狂擂动,他猛地看向欧阳玉,她还在因为方才的血腥场面轻轻发抖,可那双茫然的眼睛里,分明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伤口的剧痛、被禁闭时的鞭打之痛,在这一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你……” 他声音发颤,突然又猛地沉下脸,眼底的光迅速黯淡,“你在骗我。你想要走雪魄花,才编出这种谎话。”

被国王关在暗室里的三天三夜,鞭子抽在背上的灼痛,卫兵冷漠的眼神,三弟在门外得意的狞笑…… 那些屈辱和痛苦让他早已不敢轻信任何人。

“我没必要骗你。” 顾星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她总说你是高高在上的王储,说你们的婚姻是责任,可每次你送来的铃兰,她都偷偷做成了干花收在盒子里。”

凌昭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紫檀木盒子,他在她梳妆台的暗格里见过,只是从未敢打开。

“她怕自己配不上你,怕这份喜欢会成为你的软肋。” 顾星瑶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恳求,“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是会为你掉眼泪。凌昭,别让她在空白的记忆里,连这份本能的心动都抓不住。”

原来那些被他当作 “责任” 的相处,全是她藏不住的喜欢。

“呜……” 一声压抑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溢出,这个在战场上从未退缩、在禁闭室里咬碎牙也没掉泪的男人,此刻突然红了眼眶。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他沾满血污的手背上,烫得像火。

他不是在哭自己的伤痛,而是在哭那份被他忽略了太久的心意,哭他们差点就永远错过的可能。

“等她醒了……” 凌昭的目光落在欧阳玉恬静的睡颜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却笑了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温柔,“等她恢复记忆亲口告诉我,她喜欢我…… 我就把花给你。不管她记不记得过去,我都要让她知道,我也一样。”

第391章 她只记得他?

“我…… 我想一个人待着。”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或者…… 我只想见她。”

她的目光怯怯地落在顾星瑶身上,那是这间屋子里唯一让她觉得有丝微熟悉感的人。

凌昭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下,刚涌起的暖意瞬间凉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在看到欧阳玉瑟缩的肩膀时,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因伤口的牵扯而有些僵硬,哑声道:“好,我们先出去。”

霍长临紧随其后,病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两道沉沉的目光。欧阳玉这才松了口气,却依旧止不住地发抖。

“别怕,有我在。” 顾星瑶挪到她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我跟你说些以前的事吧?你总爱偷喝我家院子里的酸梅汤,被抓到了就往我身后躲……”

她絮絮叨叨地讲着往事,从春日里一起爬树摘桃,到冬夜里挤在一个被窝说悄悄话,欧阳玉的眼神渐渐放松了些,虽然记忆依旧是片空白,可听着这些鲜活的细节,心里的恐慌竟慢慢淡了。

一个穿着银灰色风衣的男人站在门口,金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正是诺莱德。

他是欧阳玉婚前一直放在心上的人,那时她总说诺莱德的温柔像月光,却从未想过自己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把心落在了凌昭身上。

“玉玉。” 诺莱德快步走近,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我听说你出事了,立刻赶回来的。”

顾星瑶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看向欧阳玉。

下一秒,她看到了让自己浑身一僵的画面,欧阳玉原本茫然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虽然依旧带着怯意,却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名字:“诺莱德?”

她记得他!

这个认知像块石头砸进顾星瑶心里。她记不住同生共死的自己,记不住名义上的丈夫凌昭,却偏偏记得这个她早已放下的人。

诺莱德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惊喜的神色:“你还记得我?”

欧阳玉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不确定:“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记得你,但看到你,就觉得…… 好像认识很久了。”

诺莱德的瞳孔骤然放大,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快步走到床边,风衣的下摆扫过地板,带起一阵微风。

他俯身看着欧阳玉,眼底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声音都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玉玉,你真的记得我?”

欧阳玉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有些局促,往后缩了缩肩膀,却还是点了点头:“嗯,你的名字…… 好像一直在脑子里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