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渐渐软下来,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委屈:“我只是觉得他跟北狄那些只懂蛮力的贵族不一样,他有谋略,有担当,连护着百姓的时候都那么坚定…… 赛雅,你没见过他在战场上的样子,银甲长枪,站在阵前,像能挡住所有风沙似的。”

赛雅看着她眼底闪烁的光,心里又急又无奈:“公主,就算他再好,他也是南黎的王爷,是咱们的敌人!他护的是南黎的百姓,杀的是北狄的士兵,您忘了石洼村那次,他还亲手斩了咱们的先锋将领吗?”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阿古拉心上。她猛地想起边境战场上,

沈清晏挥刀斩下北狄先锋头颅时的决绝,想起那些因他而死的北狄士兵,心里那点心动瞬间被愧疚和警惕取代。

她攥紧了茶杯,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烫得她舌尖发疼,却也让她清醒了几分。

“我知道。” 她放下茶杯,声音重新变得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知道他是敌人,知道我们之间隔着什么。刚才那些话,不过是我一时糊涂,说了些没用的废话。”

赛雅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公主,您可得想明白,就算您对他动心,他也绝不会对您有半分情意 ,他心里只有南黎的百姓,您在他眼里,不过是敌酋公主,是需要防备的对象。”

“我明白。” 阿古拉走到窗边,望着沈清晏书房的烛火,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我从来没指望他对我有情意,不过是…… 有点晃神罢了。”

她顿了顿,转身看向赛雅,语气里已经没了刚才的柔软,只剩北狄公主的决绝:“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待赛雅离开,阿古拉重新看向书房的方向。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心口,那里的心跳已经恢复了平稳,只是偶尔还会因为想起他刚才坚定的眼神,而泛起一丝细微的疼。

“沈清晏,” 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眼底的最后一丝柔软也被冷硬覆盖,“这辈子,咱们注定是敌人。”

“注定是敌人……” 她又轻声念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月光落在她眼底,映出一层浅浅的水光,却被她飞快地眨掉。 她是阿古拉,是北狄草原上骑最快的马、拉最硬的弓的公主,不能因为一个敌人,就变得这么脆弱。

她转身离开窗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锦盒,里面放着那支藏着假密信的银簪。

簪头的狼纹在烛光下闪着冷光,像在提醒她肩上的责任。

她拿起银簪,指尖摩挲着狼纹的纹路,心里的最后一点柔软,终于被彻底压了下去。

“沈清晏,别怪我。”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决绝,“要怪,就怪我们生在对立的家国,怪我们肩上都扛着不能放下的责任。”

她把银簪重新放回锦盒,走到床边坐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反复闪过两个画面 ,一个是沈清晏在战场上银甲长枪的模样,阳光落在他身上,亮得让她移不开眼。

另一个是他刚才坚定地说给不起也不敢给时的模样,眼底满是对百姓的责任,没有半分余地。

阿古拉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幔上的丝线,烛火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像被拉拽着的、无处安放的心事。

脑海里的两个画面还在反复交织。 战场上的沈清晏,银甲染血却目光如炬,长枪所指之处,南黎士兵皆奋勇向前;庭前的沈清晏,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像刻在她心上,明明是拒绝,却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他心底的重量。

她想起北狄草原的冬夜,父亲曾握着她的手,教她拉弓射箭,说:“阿古拉,咱们北狄的儿女,血管里流的是草原的风,要像雄鹰一样,只盯着猎物,别被路边的花草迷了眼。”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迷眼的时刻,可遇到沈清晏,她才知道,有些花草,不是刻意去看,却偏偏入了心。

“别再想了。”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强迫的坚定。

“沈清晏,”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也带着一丝决绝,“从今往后,咱们就只做敌人。”

翌日,宫里来了人,说是太后想要召二人去见见,商量下大婚事宜。

沈岁岁一听说皇祖母要见他们,自然也跟着去了。

寿安宫比誉王府更显清冷,廊下的宫灯完全熄灭,晨雾裹着寒气,落在青砖上洇出点点湿痕。

沈清晏牵着沈岁岁的手走在前面,阿古拉跟在身后,银白长袍的裙摆扫过地面,与周围朱红宫墙形成鲜明对比。

“王爷,公主,太后娘娘已在殿内等候。” 宫女屈膝行礼,声音压得极低。

殿内燃着淡淡的檀香,用以驱散药味。太后斜靠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握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却在看到沈岁岁时,眼底瞬间泛起暖意:“岁岁来了?快到皇祖母这儿来。”

沈岁岁挣开沈清晏的手,小跑着扑到软榻边,仰头看着太后:“皇祖母,你身子好点了吗?岁岁给你带了上次太外公送的蜜饯,说吃了能开胃。”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的蜜饯还带着体温,“你尝尝?”

第220章 ?您不会心软了吧?

太后笑着接过,捏起一颗放进嘴里,却在咀嚼时,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掩了掩唇。

药味在嘴里蔓延,蜜饯的甜也压不住。

她抬眼看向沈清晏,目光在他身上顿了顿,又转向阿古拉,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阿古拉公主远道而来,在誉王府住得还习惯吗?”

阿古拉躬身行礼,语气保持着得体的恭敬:“劳太后挂心,誉王府照料周到,我住得安稳。”

她的目光扫过太后榻边的药碗,碗底还残留着黑色药渣。

“安稳就好。” 太后咳嗽了两声,宫女连忙递上温水,她喝了一口,才缓缓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想问问大婚的事。陛下定了下月十六,你们看可有不妥?”

沈清晏垂眸,声音平静:“一切听陛下和太后安排。”

太后握着温水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在沈清晏平静的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阿古拉,语气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试探:“阿古拉公主觉得呢?北狄与南黎习俗不同,若是有什么需要调整的,不妨直说,哀家与陛下会酌情安排。”

阿古拉心底一动 ,太后这话看似体恤,实则是在试探她对 大婚 的态度。

她躬身时,指尖悄悄划过袖口的狼纹刺绣,压下心底的算计,语气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温顺:“多谢太后体恤。我既来南黎和亲,便是南黎的人,婚俗礼仪皆听陛下与太后安排。”

太后轻轻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沈清晏身上,语气忽然软了几分,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关切:“清晏,你自小顽劣,往后成了家,可得多让着些公主,要夫妻和睦。”

沈清晏垂眸应道:“儿臣省得。”

他抬眼时,目光与太后短暂交汇,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懂了未说出口的默契。

“你能明白就好。” 太后语气愈发温和,目光在沈清晏与阿古拉之间转了一圈,“阿古拉公主远嫁而来,你往后多照看些,别让她在京中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