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园。
那本鲜红的结婚证仿佛带着魔力,驱散了苏家老宅连日来的阴霾。
苏老夫人拿着两本证书,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照片上两人依偎的身影,浑浊的眼里闪烁着泪光,嘴角却扬起了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好,好……真好……”她喃喃着,声音虽虚弱,却充满了欣慰,“奶奶这辈子,最后的心愿总算是了了。看到你们结婚,奶奶就放心了。”
这一刻,苏之赫眸光泛红。
接下来的几天,老宅里洋溢着难得的温馨。
许昭意细心照顾着奶奶,苏之赫也推掉了大部分工作,陪在奶奶身边。
阳光好的午后,他会抱着奶奶到花园里晒太阳,许昭意就坐在一旁,陪奶奶聊天。
奶奶大多数时候是昏睡的,但醒来时看到孙子和孙媳守在身边,眼神总是安宁而满足。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周后的一个清晨,老夫人是在睡梦中安详离世的,面容平静,仿佛只是陷入了另一个甜美的梦境。
巨大的悲痛瞬间击垮了苏之赫。
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面对父母刁难也冷硬如铁的男人,在祖母的遗体前,哭得像个失去了全世界依靠的孩子。
他紧紧握着奶奶早已冰凉的手,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哀痛。
许昭意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但她更担心苏之赫。
她跪在他身边,轻轻环抱住他颤抖的脊背,无声地给予他支撑。
她能感受到他身体里散发出的那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悲伤。
苏老夫人的葬礼办得极为隆重盛大。
苏震和林静纵然与母亲关系不算亲厚,但面子功夫做得十足。
政商名流、亲朋故交络绎不绝,挽联花圈堆积如山。
苏之泽携家带口出席,场面肃穆哀荣。
整个葬礼过程中,苏之赫始终一言不发,脸色苍白得吓人,深邃的眼眸里是一片空洞的死寂,仿佛灵魂也随着奶奶一同离去了。
他机械地完成所有仪式,对前来吊唁的人鞠躬回礼,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整个人已经抽离了。
许昭意一直紧紧跟在他身侧,寸步不离,成为他与这个世界之间唯一的联系。
厚葬了老夫人,墓碑上的照片慈祥依旧。
葬礼的喧嚣散去,留下的却是苏家老宅更深的空寂和冰冷。
然而,人性的凉薄往往在此时显露无疑。
头七刚过,葬礼的余音尚未完全消散,苏震、林静、苏之泽夫妇以及苏之南齐齐出现在老宅的客厅里。
空气中还隐约残留着香烛的气息,但端坐其中的几人,脸上却早已没了悲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迫不及待的算计。
“阿赫啊,”林静率先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语气刻意放得和缓,“你奶奶走得突然,我们大家都很伤心。但活着的人总还是要往前看。你奶奶名下那些不动产、基金、还有她收藏了一辈子的那些古董宝贝……总得有个章程。”
苏之泽推了推金丝眼镜,接着话头,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二弟,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家族财产不是小事,早点理清楚,也免得日后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奶奶那些东西,清单是不是该拿出来大家一起看看?”
苏之南一脸悲沉,冲着父母和大哥大嫂那副丑陋的嘴脸,冷冷一笑,没作声。
苏之赫坐在主位沙发上,身体深陷进去,仿佛被巨大的悲伤抽空了所有力气。
他穿着黑色居家服,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和疲惫。
对于家人的话,他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根本没听进去,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凋零的花园,毫无反应。
许昭意坐在他身边,看着这群所谓的亲人,在老人尸骨未寒之时就迫不及待地讨论遗产,只觉得心寒刺骨。
她悄悄握住苏之赫冰凉的手,试图传递给他一丝温暖和力量。
见苏之赫毫无反应,林静有些不耐烦了,声音拔高了些:“阿赫!我们跟你说话呢!你奶奶那些东西,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总不能你想一个人独吞吧?”
苏之赫终于动了动。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视线从窗外收回,逐一扫过眼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眼神里是死水般的沉寂,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讥诮和悲凉。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厉害,“王律师。”
等候在偏厅的家庭律师立刻拿着公文包走了进来,面色肃穆。
“宣读吧。”苏之赫闭上眼,紧握许昭意的手,靠在沙发背上,似乎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律师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密封的文件,当众拆开。
“各位,这是苏老夫人于今年年初立下的遗嘱,经过公证,具有完全法律效力。”王律师推了推眼镜,开始清晰平稳地宣读。
遗嘱前半部分是一些慈善捐赠和照顾她的佣人安置安排,金额不小,但尚在可接受范围内。
苏震等人的脸色还算平静。
然而,当读到财产分配的核心部分时,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本人名下所有不动产,包括苏园老宅、位于市中心的十五处商业物业、郊区的度假别墅,以及本人持有的苏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所有银行存款及理财基金,全部由我的孙子苏之赫继承。”
林静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瞬间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