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瑶。”贺铮冷硬的声音再次响起，温书瑶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他。

贺铮拿出钢笔唰唰唰的在纸上写字，写完之后丢到温书瑶面前。

温书瑶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看见上面写着《财产及文物自愿捐献协议书》。

下面条款密密麻麻，措辞严谨到苛刻，将“自愿捐献”、“全部”、“不可撤销”等字眼反复强调，不留一丝转圜余地。

“签了它。”

贺铮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签完，你暂时以‘特殊技术顾问’的身份，住进军区招待所。会有专人负责你的安全。”

特殊技术顾问？

温书瑶心里冷笑，这分明是变相的软禁。

她拿起笔，目光扫过协议书上“林卫东非法占有部分”那一行字，她毫不犹豫地在签名处，用力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温书瑶！

三个字，笔锋温婉中藏着一抹韧劲。

贺铮不再看她，拿起军装外套利落起身，大步走向门口：“带她去招待所。”

夕阳西下，军工厂家属区那一排排赫鲁晓夫楼被笼罩在一片霞光里。

家家户户的窗口透出昏黄的灯光，炒菜的油烟味、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飘荡在狭窄的过道上。

林卫东拎着那个半旧的人造革手提包，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到自家单元楼下。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几个熟悉的邻居聚在墙角的长条凳上，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声音压得很低，却又足以让他捕捉到几个扎心的字眼。

“……真捐了？”

“可不嘛！公告都贴出来了！”

“厂门口布告栏那儿围得水泄不通……”

“啧啧，老林家这回……”

第12章 捐献公告

那些刻意压低的声音，充满着幸灾乐祸的议论，狠狠扎进林卫东的耳朵里。

他闷头冲上楼梯，皮鞋重重地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咚咚”的巨响。林卫东也只能以此来发泄，心里的耻辱和愤怒。

赵玉梅正心神不宁地在狭小的客厅里搓着手，来回踱步，脸上的红肿还未完全消退，嘴角的瘀青更是让她看起来格外狼狈。

听到门口脚步声，她猛地转过身，打开门一看到林卫东，立刻扑了上来，流言带来的恐惧，让她的声音格外的尖锐刺耳。

“卫东！卫东！你听说了吗？厂里……厂里贴了大字报！那个小贱人！她把家产，她把温家的钱、房子、还有那些宝贝疙瘩！全捐了！全捐给厂里了！一分钱没给咱留啊！我的天老爷！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林卫东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死丫头不敢的。”

赵玉梅回身抓着刚下班林芳菲，气狠狠地掐了她胳膊一把，疼得林芳菲直呲牙咧嘴。

赵玉梅怒道：“芳菲刚才亲口说的，说她看见了大字报。卫东，你怎么没看见大字报吗？你一天都干啥去了？”

林芳菲被掐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表情十分肯定冲着林卫东点头说道：“厂大门口的宣传栏上的贴着大字报，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呢。不只是我自己看见了，厂里很多人都看见温书瑶把家产全捐了。爸，她把财产捐没了，咱家以后可咋活啊。”

林卫东猛地扭头下楼，匆匆往厂里赶。

因为温书瑶跟周家退婚，林卫东这一天都浑浑噩噩的，躲着同事走，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跑到厂子里宣传栏前，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大字报，上面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他脸上。

【表彰公告】

【温书瑶同志，系我厂已故总工程师温峥嵘孙女。该同志思想觉悟高，深明大义，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主动将其继承之温家全部财产（含林卫东非法占有部分）及家藏文物（清单另附），无条件捐献予927军工厂，用于支持国家建设及军工科研事业。

其行为充分展现了一名新社会青年拥护国家、无私奉献的高尚情操。经厂党委研究决定，特授予温书瑶同志“进步分子”光荣称号！

望全厂职工学习其先进思想，为国家建设贡献力量！】

落款是鲜红的厂党委印章和今天的日期，那鲜红的印章刺得林卫东眼睛生疼。

“非法占有部分”！

这几个字化作无形的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身后围观的人，引来一阵不满的嘟囔。

周围那些人惊诧、鄙夷、幸灾乐祸的嘴脸，更变成无数根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不……不可能……她怎么敢？她凭什么？！”

他林卫东在温家伏低做小、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拿到温家那一大笔家产，眼看就能靠着周家的关系再进一步……

完了，全完了！

一股邪火猛地冲垮了他仅存的理智。什么体面，什么后果，全都被滔天的恨意和恐惧淹没。

“啊！！！”

林卫东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猛地扑向布告栏！双手抓住那张崭新的公告，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扯！

刺啦~

崭新的公告瞬间被撕开一道大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