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兰抹了抹眼泪,深深地看着温书瑶,语气变得有些严肃:“书瑶啊,我得跟你说句实话。前些天林芳菲来找我,她自曝家门后,我就知道这个人心术不正。”

温书瑶心中一紧,但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只是轻声问道:“林芳菲也是有能耐,连我都不知道贺铮在这边有亲人,她却能找到您。这事儿,我得跟贺铮说。”

寇兰握紧了温书瑶的手:“不管她说什么天花乱坠的话,我心里都明白,这种主动上门说人坏话的,十有八九心术不正。只是我当时心里确实有些担心,担心你的身份背景,担心我家铮子会不会又要受苦。”

她叹了一口气:“铮子这孩子不容易,从小父不慈后母欺,吃了太多苦头。我就怕他娶了个娇气任性的妻子,那后半生该有多苦啊。”

说到这里,寇兰的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可今天见了你,听了你刚才那些话,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说句不好听的,你跟铮子命一样苦,都是爹不疼后母欺的孩子。正因为这样,你能理解他的苦,他也能懂你的难。以后你们两个能相互扶持,相互理解,这比什么都强。”

二人说道动情处,门外嘶哑的电铃,吱呀吱呀的响了起来。

温书瑶眉头一蹙,林芳菲刚走才多久,又有客人登门。

该不会是她带了什么人又折返回来了?

第122章逐客令

温书瑶压下心中翻涌的疑惑去开门,黑色铁门发出"吱呀"轻响,屋檐下的阴影里,笔挺的橄榄绿军装瞬间撞进眼帘。

“贺铮?”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男人军帽檐下的额角凝着细密汗珠,顺着挺直的鼻梁滑落,军靴边缘还沾着些许黄泥显然是从厂区一路疾跑回来的。

他甚至没顾上擦汗,黑眸如鹰隼般越过她的肩头,直直刺向客厅方向。温书瑶顺着他视线回头,正对上寇兰慢悠悠转动茶杯的动作。

贺铮突然转身,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般在她身上逡巡。从微颤的眼睫到攥紧衣角的指尖,连她因惊讶而泛红的耳垂都没放过,那眼神专注得仿佛在清点零件般检查她是否‘完整无缺’。

“怎么了?”

温书瑶被他看得后背发紧,鬓角碎发随着偏头的动作轻晃,“今天厂里提前下班?”她侧身让开通道,瓷白的脸颊泛起自然红晕,“正好小姨来了,晚上不如我们请她吃饭吧......”

“放心,你媳妇儿没受委屈。”寇兰慢悠悠截断温书瑶的话。

她将茶杯墩在茶几上,琥珀色茶汤溅出细小水花,“铮子,你这媳妇性子软得像团棉花,我这'狗屁姨妈'不请自来,人家还不是照样端茶倒水,半句重话都不敢说。”

尾音刚落,寇兰柳眉倒竖拍案而起:“你不在厂里待着跑回来做什么?是哪个长舌妇在你耳边嚼舌根?”

贺铮紧绷的下颚线终于柔和些许,军装上的褶皱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抖动,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军代室刚来人传话,说你俩正吵得不可开交......还说书瑶要拿棒子赶你走。”

温书瑶端着果盘的手猛地一晃,沙果滚落在地。她蹲身去捡时,听见贺铮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哒哒声由远及近。男人突然蹲在她面前,指腹轻轻擦过她发红的耳廓:“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

“那你还火急火燎跑回来了?”寇兰冷笑,“在边境打仗,你都没这么慌张!现在倒好,听风就是雨!”

其实贺铮一听到那传话,就知道十有八九是有人在中间胡说八道,故意挑拨。

可他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他担心温书瑶会被小姨欺负。毕竟,他们俩这婚结得突然,家里的长辈都还蒙在鼓里,小姨的脾气又向来火爆,万一真为难了她……

贺铮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就没办法安心待在办公室里。

贺铮将军帽取下夹在腋下,额前汗湿的黑发略显凌乱:"我确实没提前跟家里商量就结了婚,这是我的不对。但书瑶这个人……”他侧头看向仍在收拾沙果的温书瑶,“她值得。”

寇兰冷哼一声,“铮子,我不是看不起你媳妇,可你总得给家里人一个交代吧?你爸妈要是知道你背着他们……”

“我妈已经不在了,我离开家的时候,就已经跟那边没有关系了。”贺铮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小姨,你忘了吗?”

寇兰愣了愣,神情有些尴尬。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重新坐回沙发上。

温书瑶有些不知所措,抬头愣愣的看着贺铮,低语道:“我刚才出去买了不少东西,今晚我们请小姨吃饭吧。”

这是温书瑶第二次邀请寇兰留下吃饭,在这个特殊的时期,足以看出她的真心。

寇兰心里暗暗点头,觉得温书瑶确实如贺铮所说,很懂事。

贺铮叹口气,转身看向寇兰:“小姨,书瑶,我要出任务离开几天。今天怕是不能正式设宴款待你了,等我出任务回来,我一定好好请姨夫他们吃一顿好的。”

温书瑶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贺铮居然直截了当的给小姨下了逐客令?

第123章等你妈妈

温书瑶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要撞开喉咙蹦出来。

她紧紧攥着衣角,目光死死地盯着寇兰,生怕贺铮那几句冷冰冰的话,会让这位初次见面的姨妈把火气撒到自己身上。

她知道,在这个年代,粮食比什么都金贵,贺铮直接拒绝留下吃饭,还点明了粮食紧张,这话说得确实有些重,尤其是在长辈面前。

然而,出乎温书瑶意料的是,寇兰脸上并没有浮现出丝毫被冒犯的怒意。

她只是深深地、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甚至带上了一丝习以为常的释然,语气也显得浑不在意:“嗨,你这孩子,说这些干啥。现在这光景,谁家的日子不困难?哪家的粮食定量不是掰着手指头,精打细算地算着吃?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你们小两口在外面也不容易,省着点过是对的,可千万别为了我再破费。”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眉头微微蹙起,语气也带上了几分讥诮:“再说了,康力友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他那个人,鼻子比狗还灵,但凡闻着点肉味,或者谁家日子过得稍微好那么一点点,那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功夫,比谁都厉害!

他要是知道你们这儿伙食依旧吃的好,保准天天跟个绿头苍蝇似的,嗡嗡嗡地巴巴往这儿跑,甩都甩不掉!到时候,不光是你们,连我这老婆子都得跟着心烦。”

提到康力友,寇兰的眼神明显黯淡了几分,那抹黯淡中夹杂着深深的厌恶,随即又被庆幸所取代:“以前啊,曼曼还在家里的时候,你往家里寄的那些粮食、布料,哪一回不是被他们一家子老小七张嘴给分光吃净、用干净了?我们娘俩,能落下点残羹冷炙就谢天谢地了。康力友前头媳妇生的几个白眼狼,好吃懒做不说,还整天指桑骂槐的,没少给曼曼气受。”

“现在好了,总算熬出头了。”

寇兰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外甥的骄傲,“你把曼曼送去了部队。那地方,管吃管住,纪律严明,离康力友他们那些人十万八千里远,这辈子都不用再受他们的窝囊气,不用再被他们当牛做马地吸血了!

我这心里啊,总算是能放下一块大石头,不愁她再受委屈了。至于我,你们就更不用担心了,我一个人惯了,自由自在,饿不着冻不着。”

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却极大。

温书瑶总算彻底弄明白了这对姨甥这些年的艰难处境。其中的辛酸苦楚,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她看向寇兰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同情和理解。

贺铮听着姨妈的话,脸色也有些凝重。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看着寇兰那张饱经风霜、刻满了岁月痕迹的脸,那眼角的皱纹,鬓边的白发,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这些年的操劳和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