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真看不出……”
“啧啧啧,这事儿把咱们大队的脸都丢到外大队去了!”
大队老槐树下最是热闹。
不上工的大爷大娘们聚在这儿,大娘们怀里抱着孙辈,老汉们吧嗒着旱烟袋,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声就没断过。
“那个刘芳芳,平时就爱描眉画眼穿得花哨,没想到骨子里这么下作!”
“孙梅也不是啥好货,我早听说她……”话没说完,就被旁边人接了茬。
“要我说啊,剩下那两个没被重罚的,指不定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这些话像长了腿,很快成了全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时间,知青点成了人人绕道走的是非窝,谁都怕沾染上半分晦气。
往日里热情的招呼,如今变成了冷冰冰的侧目;更有人故意放大了嗓门,明里暗里地嘲讽。
“晦气!”张婆子拽着孙子快步从知青点门口走过,一边走一边啐了一口,“离这破地方远点,里头住的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被拽着的小男孩仰起天真的小脸,眨巴着眼睛问:“奶奶,不正经是啥呀?”
张婆子狠狠瞪了知青点的方向一眼,才低头含糊地糊弄孙子:“就是……就是不干好事的人!长大了你可不能学他们,听见没?”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指着知青点的窗户:“可是奶奶,昨天那个穿蓝布衫的姐姐,还对我笑了呢。”
张婆子手一紧,把孙子拽得更靠自己这边:“那也是装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往后看见这儿的人就躲远点,听见没有?”
正说着,知青点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张秀英端着盆要去河边洗衣服,刚迈出步子就撞见张婆子祖孙俩,听见这话,满脸通红。
想起之前还为那几人说过好话,现在才知道,刘芳芳和孙梅竟跟革委会主任有那种勾当……真是越想越觉得脸上发烫,臊得慌。
张婆子斜睨了她们一眼,故意提高了音量:“走,奶奶带你买糖去,咱离这腌臜地方远远的!”
半个月后的上午,天空阴沉得像块浸了水的灰布,沉甸甸地压在头顶。
王丽芳和周小红拖着沉重的步伐,拎着个褪色的布包,回到了知青点。
布包里只装着些拘留所带出来的旧物:一条小毛巾,半块裂得像龟甲的肥皂。
推开院门的那一刻,原本嘈杂的说话声突然凝固。
一众知青齐刷刷转过头,目光像带着刺,毫不掩饰地往两人身上扎,那嫌恶几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哟,‘劳改犯’回来啦?”张秀英第一个开了口,声音拖着长腔,特意把最后三个字咬得又重又响,像往油锅里扔了颗石子。
王丽芳的手指死死绞着布包带子,指节被勒得泛出青白。
周小红把头埋得更低,下巴都快抵到胸口,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个团,藏进衣领里去。
“你们的东西已经搬去了那边。”张建军冷着脸,指向院子最角落那间阴暗的小屋,“没人愿意挨着你们住。”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吃饭最后打,水自己挑,别指望有人帮你们。”
中午开饭时,两人默默排在队伍末尾。
轮到她们时,大锅里只剩下焦黑的锅巴和几片蔫黄的菜叶。
王丽芳盯着那点残羹冷炙,嘴唇微微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你们也太过分了。”
“爱吃不吃!”刘远志瞪着她们,“就你们这号人,也配挑三拣四?”知青们连个正眼都没给,端着碗扭头就走。
王丽芳和周小红盯着锅底的焦糊锅巴,混着剩下的菜叶子,默默往嘴里扒拉。她们清楚,不吃就只能饿肚子。
吃完饭,两人默默回到宿舍,越想越难受,最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雷声划破天际,大雨倾盆而下。
她们的哭声与雷声交织,仿佛奏响了一曲悔恨交加的乐章。
王丽芳和周小红回来的事儿,在整个向阳大队瞬间传开,就像炸开了锅。
因为头天下过雨,地里不好干活,大队便安排社员去拔稻田里的杂草。
而王丽芳和周小红却被安排去处理猪粪。
“你们俩,去猪圈起粪!”生产队长刘大柱厌恶地捂着鼻子,“干不完不准下工!”
猪圈里臭气熏天,苍蝇“嗡嗡”乱飞。王丽芳强忍着恶心铲着猪粪,突然听到田埂上传来大声议论:“看那俩,跟猪粪还挺配!”
“活该!谁让她们陷害李知青!”
“说不定她们跟猪……” 周小红再也忍不住,扔下铁铲,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王丽芳咬着嘴唇,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进粪堆里。
几天后的下午,李清欢去稻田查看秧苗,远远看见周小红摇摇晃晃地担着一担粪水,王二婶却故意在她前面慢悠悠地走着,就是不让她过去。
大家都知道,担着东西,走得越慢就越沉。
周小红没办法,只好喊道:“王二婶,麻烦让一让。”
“哟,这不是‘举报英雄’吗?”王二婶尖着嗓子说,装作刚发现挡住了她的去路。
见她吃力的样子,王二婶还提醒:“注意了,可别把粪桶摔烂了。”
王二婶话音刚落,只听“啪嗒”一声,周小红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泥里,粪水溅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