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致院网罗了顶尖的巧匠与算学奇才,弘曦的私帑更是流水般淌进来支撑。
元徽十年,京师西山煤矿深处,第一台能真正干活的蒸汽抽水机发出了沉闷的嘶吼。
这铁铸的巨兽不知疲倦,将地底的积水哗啦啦抽上地面。
矿工们拍手称快,矿东们喜上眉梢。
消息不胫而走,举国为之侧目!
很快,那喷吐着白汽的怪物又试着去推动纺织坊里飞梭的节奏。
虽说笨重不堪,三天两头闹脾气,可那纺出的纱线,却比水轮和人力快了不知多少。
弘曦一道圣旨,工部之下便新设了“机械制造局”,专责驯服这蒸汽之力,让它走遍天下。
不多时,象征工坊之力的烟囱,便如稀疏的巨树,开始戳破大清的天空,喷吐着滚滚黑烟。
而密匣中那“鼓风去杂”的炼钢法门(贝塞麦转炉的雏形),被匠人们翻来覆去地揣摩。
格致院的冶金圣手与工部积年的老匠人合力,揉进了本土高炉的土法子,元徽十二年,直隶官营造铁厂里,一种改良的“搅炼-吹气法”终于炼出了真钢!
这法子虽不及匣中所述那般精妙如神,炼出的“精炼钢”却远胜从前,硬韧光洁,产量更是打着滚儿往上翻。
这新钢立时成了帝国强军与百工之业的筋骨枪管炮筒、战舰龙骨、蒸汽机里那些顶要紧的铁疙瘩,全都指着它。
朝廷新颁的专利法像是撒了一把火种,民间大铁坊也眼热起来,纷纷琢磨着照方抓药。
海疆初拓: 密匣中海权论的宏旨与铁甲舰船的图样,沉甸甸地压在弘曦心头。
他深知“无强大水师,商路便是砧板鱼肉,国门如同虚设”。
元徽初年,他便降旨大举扩建福州、广州船坞,重金延聘那些技艺稍显落伍的葡、荷船匠(最紧要的关窍,自然死死攥在格致院手中),更严令按密匣中的根基之学,培植本国的造船种子。
元徽十五年,一声悠长的号角,第一艘纯由大清匠人描图、打造,装着蒸汽明轮、配了新式线膛炮的“靖海”级护卫舰,缓缓滑入水中。
它吨位算不得巨无霸,航速也说不上风驰电掣,却像初生的婴孩,奋力挣开了木壳帆船的旧胎,向着铁甲与蒸汽的时代,摇摇晃晃地迈出了第一步。
与此同时,循着密匣中世界舆图标注的矿脉线索,一支由格致院学究、工部干吏和精悍水师护卫组成的“探矿使团”,悄然扬帆,远赴澳洲等地踏勘。
回报的消息令人血脉偾张:巨大的铁矿脉确凿无疑!
这为帝国日后锻造钢铁脊梁,埋下了深远的伏笔。
朝廷对海图测绘、观星导航的投入,更是倾注了前所未有的心血。
而以官家为主导的“皇商总行”已成庞然大物。
仗着初具规模的水师护航,靠着丝绸、瓷器、茶叶和时兴的“洋灰”(水泥)这些物美价廉的硬通货,大清商船的帆影活跃于南洋、西洋(印度洋),甚至开始鼓起勇气,试探着远航欧罗巴。
广州、泉州、松江(上海)这些大埠,桅杆密如丛林,货栈堆得小山也似。
来自欧西、美洲的白花花鹰洋,还有国内急需的铜、铅、奇木异材、乃至些新巧机器的图样,潮水般涌进来。
朝廷在琉球那霸、南洋旧港等处设下的商栈与补给点,如同钉下的楔子,牢牢护持着帝国的利权。
贸易顺差淌进来的白银洪流,成了浇灌格致院奇思妙想、支撑新军操演、铺就各项工事的活水源头。
而蒸汽机的笨重喘息与新钢的铮铮筋骨,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民间积攒的银钱,嗅着味儿涌向矿场、织坊、船坞。
新设的“专利司”,更是点燃了无数匠户心头的火苗。
各地呈报新式织机、改良犁耙、实用器械的专利文书,雪片似的飞来。
虽大半仍是“奇技淫巧”之流,可那份蓬勃的巧思与争胜之心,已是前朝难以想象的光景。
朝廷顺势而为,在通衢大邑开设“劝业场”,百工争奇,货殖流通,俨然一派新气象。
再说装备着精良后装线膛铳、野战开花炮,操练得法的新军,在弘曦手中化作了拱卫天下一统的利剑。
西北、西南边地因土酋或外寇(沙俄暗地撺掇)挑起的几番骚乱,均在新军雷霆万钧的打击下烟消云散。
新旧火器间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让平叛的伤亡骤减,帝国的赫赫天威,深深烙印在四夷八荒。
元徽二十年,那在吕宋(菲律宾)得寸进尺、排挤华商、劫掠大清商船如家常便饭的西班牙舰队,在吕宋外海撞上了大清的南洋水师。
这支水师拢共三艘已换上螺旋桨的“靖海”级护卫舰(此时已非吴下阿蒙),领着十余艘武装到牙齿的巨舶福船。
在格致院谋士点拨下排开阵势,运用了初成的线列战法,舰上开花弹呼啸、线膛炮轰鸣,竟在浩瀚的南海之上,以寡敌众,将西夷舰队揍得七零八落。
迫得那西班牙总督灰头土脸签下《马尼拉条约》,乖乖承认大清在吕宋的通商特权与护侨之权,还得赔出白花花的银子堆成山。这一仗,打得西夷诸国瞠目结舌!
紧接着,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噶喇吧(巴达维亚)的爪子也被毫不客气地剁了回去。
便是那气焰最盛的英吉利东印度公司,在沿海试探着撩拨了几次,见识到大清岸防炮的怒吼和新军如林的刺刀后,也不得不收敛爪牙,转而堆起笑脸,寻求一份体面的买卖。
自那以后,高悬五爪金龙旗的大清艨艟巨舰,便成了这东海南洋之上,任谁也不敢小觑的一股力量。
“天朝上国”,披着铁甲,喷着蒸汽,裹挟着炮火的硝烟,以全新的凛然之姿,重新镇服了四邻。
随着大清的快速发展,实学也开始勃兴了, 科举场上,算学、格物科的份量一日重过一日,取中的名额翻着番儿地涨。
圣贤经义虽仍是根本,可实学的优劣,已成了金榜题名最硬的敲门砖。
京师“格致大学堂”、各省“实学书院”如春笋破土。
昔日书塾里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渐渐被新学堂里琅琅的算学口诀、格物新论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