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妃宜修,跪在最前,头垂得极低,那身妃位的吉服此刻像一副沉重的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
肩膀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指甲深深抠进冰冷光滑的金砖缝里,泄露出滔天的屈辱、怨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知道,路已走到尽头。
华妃年世兰,跪在宜修身侧,一身华服依旧明艳夺目。
她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撞上凤座上那个曾经在她看来温顺甚至有些“怯懦”的侧福晋。
震惊、嫉恨、不甘,还有一丝被那沉静目光扫过时莫名升起的寒意,在她眼底翻腾。
她曾自认是王府最耀眼的牡丹,此刻才惊觉,眼前之人早已是翱翔九天的凤凰。
那目光沉静如水,却让她心头猛地一悸,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齐妃等人,更是屏息凝神,恭敬得不敢有丝毫动作。
“都起来吧。”馨妤的声音清越平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在空旷的大殿里清晰地响起。
九龙夺嫡的刀光剑影终于落幕,紫禁城换了新的主人。
后宫的这场风波,在皇帝雷霆万钧的手段下,暂时被压了下去。
她,瓜尔佳·馨妤,终于站到了这天下女子所能企及的极顶皇后。
第41章 新政铁腕
这天,坤宁宫的晨光,清清亮亮地穿过玻璃窗格子,在地上投下晃眼的光斑。
馨妤身上是家常的素色衣裳,手指头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那块冰凉的玻璃镇纸,目光有点飘,落在窗外头。
院子里,那几株从雍亲王府墨韵轩挪过来的玉兰树,让宫里的花匠伺候得挺好,嫩绿的新芽已经悄悄探出来了。
窗玻璃亮得晃眼,脚下水泥铺的宫道平整得硌脚新朝的气象,就藏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
乾清宫那头,可没这份清静。
新登基的雍正皇帝坐在髹金雕龙的宝座上,脸绷得紧紧的,眼珠子像两口深井,又冷又沉,挨个扫过底下站着的那些大臣。
红的紫的官袍底下,藏着恭敬、藏着不安,也藏着没敢露出来的不服气。
他,不再是上辈子那个被捆住手脚、推个新政都累吐血的雍正了。
重活一回,十三年的皇帝生涯刻在骨头里,每一步该怎么走,哪些坑要避开,哪些人憋着什么坏,他门儿清。
这回,他心硬得像块石头,下手又准又狠,直捅要害。
“摊丁入亩,火耗归公。”
雍正的声音不高,砸在空旷的大殿里却像闷雷,
“刮骨疗毒,富国裕民,就指着这两剂猛药!户部、吏部,章程立刻给我拟出来,颁行天下,谁敢拖沓?!”
没铺垫,没商量,上来就是板上钉钉!
殿里的空气“嗡”地一滞。
那些靠着藏匿人口、刮地皮火耗吃得脑满肠肥的豪强、小吏,还有朝里沾着油水的官儿,脸唰地就白了。
雍正眼皮都没抬,早等着那几个要跳出来的老臣。
不等他们张嘴,几个名字就砸了出来:
“李卫,江苏巡抚,江南归你!”
“田文镜,河南!”
“鄂尔泰,西南那片儿,你盯着!”
点到的几个,都是雍正上辈子用顺手了的能吏,更知道这位爷这回是动了真格。
他们往前一跨,嗓门洪亮:“奴才领旨!必竭尽所能,推行新政,不负圣恩!”
想反对的人全噎住了。
皇帝不光铁了心,还直接把最硬的几把刀插到了地方命门上!
几个想串联闹事的,抬头撞上雍正那双能冻死人的眼睛,再瞟见旁边侍卫按在刀柄上的手,后脖颈子一凉,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嗓子眼儿发干。
新政的轮子刚碾起来,另一场静悄悄的变局也在铺开。
“工部!”
雍正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劲儿,
“前头献上的水泥方子,库银拨下去,人手招起来,黄河、淮河那些重要的堤坝,先用水泥给我箍牢实了!还有,南北的主官道,凡有烂泥坑、塌桥的地方,一律用水泥铺路、架桥!要快,要结实!”
“嗻!”
工部尚书腰杆一挺。
水泥的好处,之前小打小闹用过,心里有数。
这活儿铺开,是苦差,更是露脸的机会。
驿马踏在新铺的水泥道上,蹄铁敲得地面“嘚嘚”响,跑得飞快。
运漕粮的大车轱辘陷不进泥里了,吱呀呀地走着。商人小贩的脚程也快了。
地方上递折子、送东西到京城,快得让人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