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中,三泰将自己描述成一个“夙夜忧叹、苦思良策”的忠臣,在遍览古籍后,终于“于前朝残卷孤本中,偶得一奇方”。

经其“反复试验改良”,终得此“凝结迅速、坚逾磐石、不惧水浸”之神物,特命名为“水泥”,献于陛下,以解黄河水患之急。

乾清宫内,康熙帝看着奏折,又命人当场试验那名为“水泥”的灰色粉末。

当亲眼目睹那泥浆在短短时间内凝固成坚硬的石块,且浸水后依旧岿然不动时,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好!好一个水泥!此乃天佑我大清,解朕燃眉之急!”

康熙帝龙颜大悦,声震殿宇,

“瓜尔佳·三泰!心系社稷,勇于任事,献此奇方,功在千秋!擢升工部右侍郎(从二品),赏双眼花翎,黄马褂一件,黄金千两!工部即日成立水泥司,全力督造此物,优先用于加固黄河险工及紧要军防工事!”

圣旨一下,朝野震动!

“水泥”之名,如风一般传遍京城!

瓜尔佳·三泰,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工部郎中,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工部右侍郎。

天子近臣!简在帝心!

瓜尔佳府邸的门槛,几乎在一夜之间被踏破。

往日里那些对赫舍里氏和玉宁更为热络的亲戚故旧、同僚下属,如今都蜂拥而至,贺礼堆积如山。

府中上下,从主子到奴才,腰杆都挺直了几分,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光彩。

份例用度,肉眼可见地提升了一个档次,连带着馨妤院里的吃穿用度,也水涨船高,变得精致体面起来。

赫舍里氏看着络绎不绝的访客和流水般抬进来的贺礼,脸上虽带着笑,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自然知道夫君献上的“水泥”功劳有多大,丈夫升官,整个家族受益,她作为正室夫人面上自然风光无限。

但她看着那个依旧安静坐在角落、低眉顺眼的小女儿(她潜意识里仍觉得馨妤不如玉宁),想着自己的玉宁却要嫁给一个平庸的男子,心中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却又挑不出错处,只能暂时收敛起往日那明显的偏心。

玉宁更是如此。

父亲骤然高升,她本该欣喜若狂。

可看着府中众人对父亲那近乎狂热的奉承,听着外面传得神乎其神的“水泥”之功,她心里却像堵了团棉花。

她今年快十七了,因为圣上前几年下旨暂时不选秀了,允许到年龄的八旗女子自行婚配,所以她已经订婚了,再过两月就要出嫁了,但未婚夫和自家阿玛未擢升前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但现在就不能比了。

阿玛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婚,也就是说自己一定要低嫁了,但是凭什么。

再看向那个依旧一副怯懦娴静模样的才十一岁的妹妹,玉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烦躁,却也暂时不敢像从前那般肆意了。

府邸内外,张灯结彩。

仆人们穿梭忙碌,脸上洋溢着喜气。

正厅里,崭新的红木家具擦得锃亮,摆放着各色珍贵贺礼。

一派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升腾景象。

馨妤独自站在自己小院的廊下,远离了前厅的喧嚣。

她穿着一身新做的、料子明显比以前好上许多的浅碧色旗装,衬得肌肤愈发莹白如玉。

晚风拂过,带来庭院里盛放的茉莉清香,与她身上那缕清幽的兰香交织在一起。

她微微仰起脸,望向墨蓝色的夜空。

府中悬挂的大红灯笼,将温暖的光晕投在她沉静无波的眸子里,却映不出一丝波澜。

成功了。

第一步,走得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

父亲的官位,家族的声望,都因这“水泥”而跃升。

她在府中的地位,也随之改善。

这泼天的富贵和荣耀,是瓜尔佳氏青云直上的起点。

然而,馨妤的心中,没有半分陶醉。

父亲升迁,家族显赫,固然是好,但这距离原主的心愿让父兄一生平安顺遂、官运亨通,以及她自己登上那“最尊贵女人”的位置,还差得太远太远。

黄河水患只是开始。

朝堂风云,波谲云诡。

废太子事件的阴云,依旧悬在历史的轨道上。

家族的兴衰,个人的荣辱,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不过是帝王一念之间。

她收回目光,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水泥,仅仅只是开始。

时光悄然流逝,一转眼过了过三年光景。

瓜尔佳府邸门楣光耀,早已不复当年光景。

工部右侍郎府邸扩建了庭院,添置了仆从,赫舍里氏打理内宅,面上风光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