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双能轻易掰断硬木的手,这时却异常灵巧地翻动几下,一只活灵活现的草编蚱蜢或小鸟就出现在掌心。

他默不作声地递给眼巴巴看着的荷姐儿。

荷姐儿接过,立刻小小地欢呼一声,刚才的木头人立马被比下去了。

她举着草编的小动物,在黎尔身边跑来跑去,小脸上全是纯粹的开心和崇拜。

林玉漱在一旁默默整理买来的衣物和干粮,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片因前路艰险而绷紧的地方,悄悄软和了些。

不到两个时辰,一辆改头换面的带棚骡车就停在了客栈后院。

深棕色的桐油布车棚绷得紧紧的,车厢不大,但够母女俩坐卧,两边还开了小小的透气窗。

车辕和骡子的连接处也加固过,确保跑长途不会散架,这辆车,成了她们移动的家。

当晚,林玉漱又仔细点了一遍明面上的东西:够用的灵泉水、备用的药、应急干粮、那把野战刀、绳索、火种……确认一样没少。

她搂着荷姐儿,在客栈简陋的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边刚透出一点蟹壳青,云间客栈的后院就有了动静。

黎尔悄无声息地套好骡车,检查了每一处绳索和连接。

林玉漱抱着还迷糊着的荷姐儿钻进车厢,用毡子把她裹住,车厢里铺着一层的干草和黎尔用多余布料缝的软垫,虽然简陋,倒还算舒服。

“走。”林玉漱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

黎尔一抖缰绳,老骡子温顺地迈开步子,新改装的骡车驶出客栈后院,碾过云城寂静的、铺着薄霜的街道,穿过洞开的城门,一头扎进北方那片愈发显得空旷荒凉的野地里。

车轮,稳稳地朝着黑石峪的方向滚去。

越往北行,景象越是荒芜。

连绵的丘陵呈现出毫无生气的铁灰色,裸露的岩石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

枯死的灌木虬结如鬼爪,在炽热的风中呜咽嘶鸣。

道路早已不成形,只是车辙压出的坑洼土沟。

风卷着沙砾尘土,如同细密的鞭子,抽打在桐油布车棚上,发出持续不断的“沙沙”声,单调压抑。

车厢内,林玉漱将荷姐儿搂在怀里。

她闭着眼,精神力却如同无形的触须,悄然蔓延出车厢,覆盖着周围数十米的范围,风中的异动,远处崖壁滚落的碎石,地下虫豸的微响……都清晰地映照在她的感知里。

她心中与夭夭不断确认着路线和距离。

“宿主,离黑石峪还有十五里,预计一个时辰后到观察点。”夭夭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

林玉漱睁开眼,目光穿过车厢前部特意留出的小小观察口,落在黎尔挺直的背影上。

他如同钉在车辕上的一块石头,任凭车身颠簸摇晃,身躯稳如泰山,手中缰绳始终稳稳控制着骡子,让车子尽可能平稳前行。

“再快些。”林玉漱低声道。时间紧迫。

黎尔没有回头,手腕微不可察地一沉,老骡子似乎明白了,步伐明显加快了几分,粗重的喘息在风中散开。

终于,当天色近午,日头被厚云遮蔽,光线晦暗时,骡车驶入了一片地形更为复杂的丘陵区。

巨大的、泛着不祥黑灰色的岩石如同巨兽獠牙,犬牙交错。

道路变得极其狭窄,蜿蜒在陡峭山壁之间。

“到了。”夭夭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右前方,那个背风的垭口,就是观察点。”

黎尔精准地将骡车驱入一处被几块巨大黑石半包围的天然凹陷。

这里位置极佳,既能俯瞰下方那条如同被巨斧劈开的、狭窄险恶的峡谷黑石峪,本身又足够隐蔽,被嶙峋怪石和枯死藤蔓遮蔽。

骡车停稳。

林玉漱抱着荷姐儿轻轻下车。

凛冽的山风立刻穿透衣物,带来刺骨寒意。

她将女儿裹得更紧,走到一块视野开阔的巨岩后,蹲下身。

黎尔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地立在她侧后方,目光如鹰隼,瞬间锁定了下方峡谷的每一个细节。

峡谷幽深,两侧是近乎垂直的、泛着铁锈般暗红的峭壁,寸草不生。

谷底一条仅容一辆马车通过的土路,像条僵死的灰蛇,蜿蜒伸向远方。

此刻,谷中死寂一片,只有风声在嶙峋石壁间穿梭呼啸,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压人。

荷姐儿似乎也感受到这不同寻常的紧张,乖乖地缩在娘亲怀里,小手紧紧抓着林玉漱的衣襟,大眼睛不安地看着下方幽深的峡谷。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开始微微西斜,将峡谷东侧崖壁染上一层惨淡的橙红时

“来了!”夭夭的警示和林玉漱骤然收缩的瞳孔同时发声!

极远处,谷口方向,几个小小的黑点出现了。

距离拉近,看清是一支约莫二十余人的队伍。

为首几人骑马,中间簇拥着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后面跟着十来个步行护卫,皆身着灰褐色劲装,行动间步伐沉稳有力,队形戒备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