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塔快要再一次因为重伤失血昏迷的时候，“白六”终于抽出了黑色的鞭子，将谢塔拉了过来。

“你认错人了，我是白六。”他漫不经心的，嘲笑般地说道。

蜥蜴固执地摇了摇头：“不，你是白柳。”

“傻瓜，我是故意装成白柳让你认错的。”

他仍旧坚持地说着：“你是白柳。”

他从腰包里拿出被自己鲜血染红的白玫瑰捧花：“之前我就隐约有感觉，现在见到你之后更加肯定了。”

“请嫁给我吧，赢得这场游戏，然后回去奖励我。”

自称白六的人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你真的确定吗？不害怕你认错了?”

谢塔感觉到白柳现在心情终于变好了些，没那么生气了，他松了一口气：“我确定。”

“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白柳问，他和白六约好在这个副本里他负责扮演白六，白六扮演白柳，打赌在这样的状况下谢塔是否还能认出他来。

“还记得冰河世纪副本吗？与那个有点像。”

“那不一样，现在的白六拥有我的灵魂也一样爱着你。”

“但爱与爱也是不同的”

真是非常奇怪，那个自称自己是“白柳”的人很像白柳，那个自称自己是“白六”的人很像“白六”　　。他们扮演的很成功，几乎找不出破绽，可是他却就是感觉到他们在说谎。

如果拥有同样的身体，记忆，做着同样的事情，拥有差不多的性格，那么人和人的差别究竟在那里?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灵魂”究竟是什么?或许这个问题并没有答案，也许人跟人本来就没有那么大差别。蜥蜴的脑袋其实想不了这么复杂的哲学问题，但是他本能的感觉到，如今了解了灵魂、感情与爱白六和白柳还是不同的。那是一种非常非常细微的差别，只有朝夕相处过的人才能感觉到。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有的人能感受到，而有的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他回答：＂白六对我总有种小心翼翼的紧张感，而你就会随心所欲的对待我。＂

被偏爱的始终都有恃无恐。从一开始就得到了谢塔回应与他相爱了很久的白柳，与曾经千百年来一直守着一座不会回应没有感情灵魂的冰雕的白六终归是不同的。这些差别藏在很多下意识的反应里，连本人都没有察觉。

白柳说：“我还不想现在就结束游戏。明天把这些话好好对白六说清楚吧。白六觉你会被这种把戏骗到，以为只要肯对你好，你就会选择他。但我是不相信的。我知道现在的你无论我怎么对你都会选择我。所以明天去狠狠拒绝他，羞辱他，践踏他的感情与爱，让他死心，痛苦到再也不敢来这个世界。”

（四）

某只不爱动脑筋的蜥蜴难得陷入了沉思，虽然找到了白柳快要结束游戏是件好事，但是昨晚从白柳那里领到了很……奇特的命令。说实话他并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才能达到让白柳满意的效果，也不知道具体要怎么“残忍拒绝”“践踏真心”“让人死心”，也不知道白六到底做了什么让白柳那么生气。但老婆的命令必须要遵从。而且既然白柳将这个任务交给自己，那应该是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吧。

望着远处的太阳，他很认真的回想了一次自己作为人类活的那十几年里有没有谁对自己有意思然后狠狠拒绝了他们的事例。

说实话，完全想不起来，除了白柳和白柳的朋友以外的人根本就没有印象。但应该也是有那种事的吧，白柳和白柳的朋友都说过他长得好看容易招惹桃花。可是那些所谓桃花后来又都是怎么消失的呢？就像一阵风吹过，过了春季的花期后自然凋零消失，只在记忆里留下了一点模糊印象。而他永远还是那副样子，安静的等着白柳回来，外界的花开花谢与他无关。

伪装成白柳的白六轻轻拍了拍他，模仿白柳两分生气一分撒娇的说：“怎么了，怎么一直在走神?”

谢塔仍旧思索着没有回答。他们此刻正坐在用来举行结婚典礼的露台上，白六说喜欢拉他来这里。

“别又不理我……”有那么一瞬间，白六似乎放弃伪装，终于露出了内心的阴霾，他生气的样子和白柳一样可怕。

看了看天色快差不多了，太阳快要落山了，谢塔决定用各种方法都试一试。

当谢塔望着他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原本隐隐散发出阴沉毁灭气息的白六就像变了一个人，就像黑夜里的流星某种欣喜的光彩短暂的划过那双纯黑的眼眸，然后坠入无边的黑暗，再也没有一丝光亮。

谢塔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是白六了。这场游戏是我赢了，你死心吧，以后别再出现了，白柳看见你觉得烦。”

对面的白六一动不动毫无反应，看上去很想像能没听到这段话回到五分钟之前的状态。

就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很久很久之后他呢喃：　“为什么……明明与你喜欢的人拥有一样的外貌声音，差不多的性格……四舍五入甚至可以算作同一个人，为什么你就不能也来爱爱我。明明我才是创造你，赋予你生命，设下计谋给予你灵魂的神。”

“那么那么久了，好不容易拥有灵魂，拥有感情，能够回应我，关心我，为什么时间这么短暂?千万年的孤独时光只换来了短短几天的陪伴。＂

那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好像一个人在冷静的，安静的崩溃发泄。

谢塔想起来从理论上来说，白六或许也可以算是他的父亲，那些学习作为人类生活的日子让他明白，对待父亲多少还是要有点尊敬。

“我感谢你给予我生命，感谢创造白柳让我能遇见他，给我机会能陪伴他成长。但对不起，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我都没法给予你。哪怕仅仅只是作为一个陪伴着我也无法待在你的身边。”

痛苦在心口蔓延，以前从来都不理解只觉得有趣，现在真正体会才知道其中的苦涩，原来痛苦的滋味是如此难受，白六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开口问了：“为什么不能选择我?你想要的爱我现在也能给予了。我会比他更爱你，对你更好。他还有那些人类朋友，但我可以只有你一个。”

他知道答案的，他了解塔维尔如同画家了解自己亲手做出画作，知晓每一笔画笔叠加所产生的变化，所以他才将自己跟白柳捆绑。在没有痛苦与灵魂之前，他料到了现在的状况，无所谓的做出了计划，在能感受到痛苦的现在他突然产生了后悔的情绪，甚至厌恨当初做计划的自己。

谢塔仍旧是那样平静甚至淡漠的回答他：“我已经爱上了白柳，就永远不会背叛他。我会永远忠于所爱之人，直到生命与灵魂的消亡。”

啊，与他所猜想的一样，他正是最喜欢这种性格所以才将塔维尔做成这种样子，如今自食恶果。就算永远被拒绝，就算为此感受到痛苦，他也还是爱着塔维尔。

“算了吧……”他闭上眼睛，努力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孤孤单单的，没有感情的时候都对这种生活感到厌倦，现在更是如此了。

“我原本还以为拥有灵魂，拥有感情后生活能变得不一样，明白爱以后能够感受到人类所谓的幸福……原来这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啊。”

在这个世界里他能够当做同类对话的人只有两个，白柳和谢塔，一个永远拒绝他，一个一直讨厌他。

“又不是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这么难过，又不是没猜到这种结局，为什么要做这样无聊的尝试。感情果然是让人软弱的东西，我竟然会犯这种错误。”

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落下，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没有灵魂的生活很无聊，拥有灵魂的生活很痛苦　，那干脆真的消失好了，在白柳的灵魂里继续沉睡下去，这样的自己或许还不算孤独。

太阳落下了，最近一丝阳光也在这个露台上，在白六身上消失。

再次睁开眼睛时，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的报复成功的愉悦。白柳满意的对谢塔说：“还不错，可以来拿你想要的奖励了。”

就像终于得到主人允许的大狗狗一样，谢塔扑到白柳身上心满意足的抱着白柳亲亲。

亲完之后他又有点疑惑地问：“原来只要这样拒绝就够狠了吗？我感觉很普通啊。”

白柳一边摸着他的脸一边笑着说：“只是被所爱之人当面拒绝就已经够痛苦的了。更何况你的性格有时候还挺……”

“挺……什么?”谢塔歪头看着他，“我是那里不够好吗？感觉你没刚才那么开心了。”

“没，这种性格也算是你的优点吧……就是我要是白六大概真的会被气死。如果不是正好能被你喜欢，那一定很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