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进门到现在,都没有听到戴莹喊一声痛。

傅安安忍不住对这个文雅的女郎,肃然起敬。

“不只是硝汤、磺汤,还有……”

无数的人体排泄物。

戴莹安静的眸色,闪过一抹痛苦和屈辱。

很快又隐藏了,嘴角扬起安静的笑,“傅小姐,我身体内所有遭遇的状况,你都能诊断出来,你真的很厉害。”

“另外,你一定还诊出来了,我生不了孩子。”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并不是因为在中央军政府大牢里遭遇非人折磨后,生不了。”

“其实,我是个石女,天生就没有生育能力。”

“我家是京城的大户人家,祖上还算有点名气,在前朝出了位从一品户部尚书。

后来前朝覆灭了,我阿爸姆妈就隐姓埋名,搬迁到盐城低调度日。

得知我是天生石女后,我姆妈哭了三天三夜。”

“我从小饱读诗书,偶然间又接触到了新时代的红色理论,并不觉得不能生孩子,对于女郎来说,就是一件天崩地裂非常可怕的事情。

但每天面对姆妈那张仿佛我已经被宣告死亡的含泪面容,我选择了逃避,留了封书信,离开家庭,秘密参加了红色组织。”

“有许多信念相同的女同志,加入组织之前,很多人都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年年月月贫苦潦倒,一眼望不到头。

辛苦劳作的粮食,被土匪抢光,被军阀征用,一家人只能吃糠挖野菜度日,饿的饿,死的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红色组织的信念,就是打击剥削阶级,分田地,让天下每一个老百姓,吃的饱穿的暖。

为了这个共同目标,她们不怕流血牺牲,不畏生死。”

“就这样,我的思想,也在慢慢升华,不再狭隘于自身肉体的残缺,也不再悲痛于自己不能生育,无法组成一个正常的小家庭。”

“我跟随组织到处打游击宣传红色理念,在一次追随组织清剿土匪的行动中,沈逸风跟随督军,也在筹谋消灭那窝土匪。

一场火拼后,我腹部中弹受了重伤,倒在路旁草丛中,被沈逸风救了。

看出来他和督军属于割据军阀,我没有道出实情。

撒了谎,说我是一家米铺老板的小女儿,被土匪看中了,强行把我抢进了土匪窝,做土匪头子的第十个小妾。

可能因为初次见面,我就欺骗了沈逸风,后来他总是口口声声喊我小骗子。”

“他照顾了我二十天,直到我养好伤口,开玩笑跟我说,救命之恩,我当对他以身相许。”

戴莹想起那个时候玩世不恭总爱逗她的沈逸风,情不自禁地笑了。

“沈参谋长,他很在乎你。”傅安安道。

戴莹却听得沉默了。

沈逸风的心意,她能感受到。

但她给不了,他想要的感情,和同等炽热的喜欢。

立场和理念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是一个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无法生育。

偌大的沈家,在海城是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

沈逸风作为唯一的承前启后者,绝不可能娶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郎。

与其后半辈子两个人拉扯撕裂痛苦,不如现在就斩断不该产生的情愫。

对他,对整个沈家,有百益而无一害。

傅安安收回按在戴莹脉搏上的手指,拿起梳妆台上的派克金笔和纸,凝神静气,开始写药方。

“找一头活的白羊,取一碗新鲜热血,趁鲜喝下,再取焙干乌梅肉一两,白沙糖五钱,用水煎服,连续服用半个月为一疗程,后续的治疗,再根据身体的具体情况。”

写完后,傅安安把药单子递给戴莹,轻声叮嘱,“痊愈后,忌辛辣肉类,尤其是羊肉羊排羊杂羊汤,不可再食用。”

戴莹看了眼药方,感激道,“谢谢傅小姐。”

虽然还没有开始喝药,但傅安安镇定自若的模样,浑身笼罩在阳光下,有层浅淡的光芒,看上去让人无比信服。

折磨了这么多天,她受够了。

沈逸风这时大踏步走进来,望见戴莹手里的药方,眼前发亮。

“刷”地一声,取走了。

“老子去抓药。”

丢下这句话,他就急匆匆离开,赶去附近的中药堂。

药抓来了,还绑来了两头雪白的羊。

喝第一碗白羊生热血的时候,戴莹咽不下去,几乎吐光了。

“傅小姐,还是喝不下去,怎么办?”沈逸风心神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