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舒服了。

以至于在家门口看见林衡的时候，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这个身形消瘦，眼下青黑的少年，居然是曾经意气风发的「钢琴王子」。

看见我，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许盛！」

我后退一步：「有事吗？」

他咬咬牙：「你为什么不说？」

「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是和杨舒悦去了米兰，你为什么不说？」

我反应过来，只觉得可笑，也就真的笑出声了：

「林衡，你现在是在，怪我？」

我对他的无耻程度还真是一无所知。

我直接贴脸开大，把话挑明了，林衡的态度反而缓和了一些，只是面露失望：

「我以为我们青梅竹马这么久，你至少会劝劝我。」

「就算没有，之后那几天你为什么也没有告诉别人我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找我都快要找疯了！你要是早点儿告诉他们我在哪儿，我就不会……」

「你既然知道大家找你找疯了，为什么要私奔？为什么连一条信息都不回？」我嗤笑一声，环抱着手臂，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我也不想的。是舒悦说直接关机，就不会有人烦我们了。」林衡有些痛苦地捂住了头，我看见他滑落的衣袖，手臂上有一道道的红痕。

注意到我的视线，林衡颤抖了一下，很快又把袖子撸得更高，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那些伤痕露给我看。

伤口应该挺深的，青青紫紫的，看着瘆人。

19

林衡咬牙切齿：「这都是我爸打的。我都这么惨了，杨教授还是不愿意原谅我！他连门都没让我进！他怎么能这么狠！」

说到后面，林衡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

我恍惚中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二十八岁，置我于死地的林衡。

笑死了。路是他自己选的，走得不顺心了，反倒义正词严地把错都怪在别人头上。

杨舒悦和王赫确实是别有用心，可上钩的是他自己。

蠢东西，只会怨天尤人。眼看着自己被杨教授放弃了，也不知道想办法，而是跑到我这里来埋怨我。

见我不说话，他表情痛苦：「我爸说，杨教授已经决定培养王赫了。他算个什么东西？一点儿天赋都没有的废物！」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我一时糊涂……」

我打断了他的话：「林衡，你担心什么呢？」

对上他有些茫然的眼神，我压下眼里的笑意：

「你不是自己也说，不喜欢钢琴吗？」

林衡一愣，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没错。我根本就不喜欢弹钢琴。我只是不满意王赫那个废物。」

「许盛，你不知道，他明明处处低我一头，但总是摆出一副师兄的模样。杨教授亲口说过，我的天赋远在他之上。哼，那个废物想和我争，他痴心妄想！」

我无声地笑了。

20

我就知道，林衡这么匆匆赶回来质问我，并不是因为他醒悟过来，想要好好练琴了。只是单纯地看不过一直被他压一头的王赫成为杨教授的关门弟子，抢了他的位子罢了。

林衡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也难怪王赫内心会不平衡……

太好了，就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我一脸认真：「你是最有天赋的，王赫拿什么跟你比？你这么聪明，就算是在别的方面也能出彩的。」

「而且，不过是缺席了一次比赛而已，你自己的感受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很显然，这句话说到林衡的心坎上了。

他选择弃赛跟杨舒悦「私奔」也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一次比赛重要，但比不上他渴望的自由。

林衡的父母觉得他们的孩子乖巧懂事，殊不知，其实他只是装得好。

现在有人引导，林衡的自私，愚蠢和叛逆，全都暴露无遗。

21

叽里呱啦骂完王赫，林衡甚至连杨教授都没有放过。

升米恩斗米仇。这种人真是天生的白眼狼。

我兜里的手机早就被按下了录音键，他那些污言秽语被录得清清楚楚。

林衡出了一口恶气，又恢复成了平时那副礼貌的样子：「对不起啊许盛，刚才是我心急了。没有想到你才是懂我的人。谢谢你。」

我用尽力气，才没有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