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半圆形欧式陵墓。
巨大的穹顶由切割完美的白色大理石砌成,精致繁复的科林斯柱环绕拱卫,柱身上缠绕着栩栩如生的茛苕叶浮雕。墓前留有一片开阔的平台,边缘雕刻着连绵的卷草纹,中央预留的位置,显然是安放墓志铭的所在。
整座墓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奢华与庄重,带着旧时代欧洲贵族式的永恒气派。
宁风笙的呼吸发窒。
她认出那穹顶的弧度,柱式的比例,甚至茛苕叶卷曲的线条那是爷爷书房里那本珍藏的《帕特农神庙建筑图鉴》里的风格!
爷爷生前总爱摩挲那本书的书脊,眼底偶尔会掠过一丝对遥远异域文明的向往。
南川世爵怎会知道?甚至把它刻在爷爷最后的归宿上。
一股滚烫的热流冲上眼眶,酸涩感淹没了鼻腔。
“南川世爵……你比我还用心。”宁风笙沙哑地说,“我什么都没为他们做。”
“说什么傻话,少爷做的一切,都代表了你……”莫斯满意地收起设计图纸,“整个墓园,唯有宁老爷宁老太配得上这样的规格。”
因为是宁风笙的家人,少爷才会如此用心。
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纸张摩擦声响起。
老守墓人正佝偻着背,布满老茧的手翻开皮质记录册。
“七十六岁,该是含笑走的。现在的人,四五十岁就画上休止符的,满篇都是。”
“……”
“搁这墓园里,算得上是高寿喽,喜丧,喜丧……”
他停下笔,拇指蹭了蹭刚写下的墨迹,又翻过一页。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这满园子的沉默听客,“能顺顺当当活到他这岁数的,能有几个?这册子上记着的……唉,多的是年纪还不老,路就走到了尽头……命数这东西,由不得人算计……”
宁风笙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那本摊开的、承载着无数亡魂秘密的册子吸引过去。
触目惊心的年龄!清一色的男性!
那些冰冷的数字和简短的死因,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宁风笙的眼底,再一路捅进她最脆弱的心房。
四十七岁、五十二岁、四十九岁、四十五岁……
脑溢血、癌症、尿毒症、车祸……
这些字在她脑子里疯狂旋转,最后定格在南川世爵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他才二十五岁。
爷爷的七十六岁,显得那样遥不可及。
“又哭什么?”南川世爵屈起手指,擦着她眼角的泪水。
“我不要你变成记录册上的名字。”她委屈巴巴地说着,眼泪掉得更凶,“答应我,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定期去医院检查,听医生的话。你要乖,好好吃饭,不酗酒,别再乱发脾气……气坏心脏……”
哽咽堵在喉间,她踮脚捧着他的脸,“我要你活到八十,不,一百岁。”
南川世爵猛地低头,入目的是她惨白如纸、泪痕狼藉的小脸。
那双湿漉漉的眼,此刻盈满了恐惧和哀求,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小鹿。
他的心脏铮铮发疼:“笙笙……”
“南川世爵你听见没有!我不要你死!”
第254章 说是你宁风笙爱我……
“笨女人……”南川世爵眼眶发红,“别胡思乱想。”
“从今以后,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你了,南川世爵……”宁风笙固执地呢喃,“你答应我会好好的……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南川世爵心头狠狠一震。
她的恐惧如此直白,强烈。
不是为了宁老爷宁老太,而是害怕他南川世爵无法“活得久”!
一股滚烫又酸涩的情绪撞上他的心口:“你承认了。”
“……”
“宁风笙,你终于承认了,是不是?”他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坚硬的下颌抵着她柔软的发顶,手臂如同钢铁的锁链,紧紧箍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宁风笙被他勒得生疼,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
“你还没答应我……”她闷在他怀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南川世爵……一定要活很久很久……比爷爷还要久……不许生气……不许动不动就发火……你心脏负荷那么重……脾气……你的坏脾气……一定要改……不要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身体就不好……”
她像个执拗的孩子,颠来倒去地说着,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个词
活久点、别生气、改脾气。
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泪水,带着沉甸甸的的担忧和爱意。
这担忧笨拙得近乎可笑,却又让他心尖发颤。
南川世爵深深看着怀里哭得一塌糊涂的女人。
她红肿的眼睛里映着他紧绷的脸,小脸除了恐惧,还有近乎卑微的祈求。
她把他可能因脾气暴躁而早逝的恐惧,当成了天大的事情